大年初二,斷斷續續下了幾日的雪終于停了,陽光射在雪花上,到處都是銀光閃閃的,漂亮極了。
夏念遲的舅舅是醫生,夏念遲讓他舅舅給許安之介紹了可以治療手部問題的一個比較權威的專家,許安之帶時陽去看了,各種細緻的檢查都做了一遍,最後得出的結論依然是,手已經康複了。
時陽像是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垂下眼眸,心裡的失落感剛騰升起,手便被一隻寬大的手覆蓋住,這隻手的主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緒,指腹在他的手背輕輕摩擦了幾下,像是在安慰。
時陽心中那股還沒來得及擴散開來的失落感仿佛像被微風吹過的煙霧,忽地就消散了。
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落在時陽的手上暖洋洋的,時陽低頭望着眼前這隻好看的手出神,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幾年前的課間教室。何東他們圍在他的桌子周邊,巴巴地唠個沒完,時陽垂在桌子下面的手借着桌子的掩護,偷偷地在許安之的手心撓了撓,随即便被許安之一手握住。
醫生還在繼續說着什麼,神情嚴肅,像是講台上的老師,而許安之就像當年那個認真好學的三好學生。
等時陽回過神來,隻聽到一句,“建議去看看心理醫生。”
時陽心想,這醫生怎麼還罵人呢?一點都不專業。
直到被許安之拉着出了醫生的辦公室,他才像是想到什麼,停住了腳步,望着許安之幽幽地問了一句,“他的意思是我有精神病!?”
“……”
許安之揉了揉時陽的腦袋,眼裡含着細微的笑意,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剛才沒聽醫生說?”
“聽了。”時陽叉着腰笃定地開口道,“聽見他叫我去找心理醫生看病。”
“還有呢?”許安之問。
時陽望着許安之沉默了兩秒,笃定的神情逐漸消失,他有些心虛地撓了撓鼻子,“不小心走神了。”
“時陽。”許安之神色微斂,嚴肅且肯定地說道,“你在逃避。”
時陽聞言,眼睛眨了一下,像是被發現了心事一般,他垂下腦袋,腳尖輕輕地踢了幾下路邊的積雪。
“反正…”時陽頓了頓又低聲說道,“反正結果都一樣,我好不了了。”
話音剛落,時陽便被擁進來了溫暖的懷抱裡,許安之的聲音像化冰的湖面上吹過的微風,緩緩地從上方傳來,“時陽,你有多久沒有拿畫筆了?”
時陽聞言愣了愣,有多久了?他不記得了,隻記得在一次次嘗試失敗後,在一次次就診得不到好轉之後,他便逐漸丢失了拿起畫筆的念頭。
“醫生說你的手不是沒好,是受你情緒的影響,是你自己心裡有道坎沒過去。”許安之繼續說道。
“時陽,别放棄自己好不好?”
時陽眼眶忽地便濕了,他咬着牙忍了好一會兒,才把眼中那股酸勁兒壓下去。
其實他沒有說實話,他沒有說他一拿起畫筆就會想到他父親的死。他一直覺得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如果當時在車裡沒有和他争吵,那是不是就能避開那輛失控的車?他的母親也不會因此憂思成疾?
他也沒有說,他每次想要嘗試畫的時候,腦子裡就會想起和許安之的約定,一想到自己如今的樣子可能再也沒辦法達到舉行畫展的标準,他就焦慮到手抖。
可他上次去醫院看母親的時候,病情好轉的母親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拉着他的手說,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而許安之現在也已經回到他的身邊…
“好。”時陽認真地應道。
答應過要追上許安之的腳步努力變得更優秀,就不能食言。
—
手機在兜裡響個不停,時陽退出許安之的懷抱,剛想說許安之的手機消息太多了,結果手一揣兜裡,發現自己的手機也在不停的來消息。
他拿出手機一看,幾個人的小群裡,消息不斷地往上竄,幾乎都在艾特時陽和許安之,讓他們倆出來玩兒。
時陽以前的卡已經停用了,号也跟着沒了。這是他現在用的号,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何東他們拉進曾經的小群裡的。
時陽劃拉了一下消息,大緻看了一下,在對話框輸入【地點?】
何東【你又不認真看我們的消息!】
時陽重新劃拉了一遍消息,把幾人成堆的廢話都過了一遍,終于看見了答案:附一中學。
正值寒假期間,學校沒有學生,時陽他們幾人被保安攔在門口,和保安大眼瞪小眼地站了大半天。
學校放假期間不讓校外人員出入,何東和保安據理力争,說自己是高三的學生,有書忘拿了,回學校拿書。
保安用一副明顯看穿謊言的眼神上下掃了何東一眼,鄙夷地說道,“多大年齡了還裝嫩。”
“……”
說完,保安又指着另一邊的時陽和許安之說道,“他倆倒是像,看着還挺眼熟…”
時陽今天穿的一件黑色沖鋒衣,柔軟的頭發乖順地搭在額間,許安之今天也是一身休閑的羽絨外套,兩人光是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保安看着他們思索了片刻,指着許安之說道,“我想起來了,我說這麼眼熟呢,這不是咱們學校的優秀畢業生嘛!”
學校宣傳欄上現在都還貼着許安之的照片,每天出入學校都會經過,想不認得很難。
“你們都是咱們學校畢業的校友吧?”保安放下了警惕,臉上的神色也随和了不少,“怎麼不早說?”
何東見狀眼睛一亮,連忙點頭道,“是,我們都是校友,您既然認出來了,那我們可以進去了吧?”
“不能。”保安一口回絕,臉上仿佛帶着公正嚴明四個大字,“放假期間,校外人員一律不得進出校園。”
“……”
等到季婷婷和弋然到的時候,時陽他們幾個已經成功翻牆進了學校。
這條翻牆逃課的路徑屆屆相傳,隻是牆下的墊腳石已經不是原來那塊兒,牆内的那棵桂花樹又長高了一大截兒。
季婷婷舉着帶來的蛋糕,踩在墊腳石上,小心翼翼地将蛋糕先遞給了牆内的人,之後才帶着弋然一起從牆上翻下來。
時陽看着眼前的蛋糕愣了一下。
季婷婷拍了拍手上的雪,問道,“去哪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