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複一日，夜複一夜，這個孩子經受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折磨。

艾倫呢？在他昏沉的意識終于從幽深的海底浮起，在他終于再次聽到了喬治的聲音時，他多想睜開眼睛，多想現在就回應他最重要的人啊。

但沉重的眼皮像是鉛塊，靈魂更像是被巨石壓住了，根本無法動彈。艾倫感到自己的意識在清醒與昏沉之間掙紮着，他想要回應，想要告訴悲傷的喬治他就在這裡，他不會離開，但他的喉嚨像是被鎖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

“上帝哪，請不要帶走他，請不要對我們這麼殘忍。”艾倫感受着自己的手被緊握着，冰冷的眼淚順着指尖滑落着，源源不斷的，難以想象一個人的眼淚竟然可以這麼多。

“都是我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該更小心的，我該做得更好的。但是看我都做了些什麼？我讓你不斷地為我擔憂，我讓你再次陷入危險。我是個懦夫，自以為是的蠢貨！如果上帝真的要懲罰，那也應該是我，不該是你啊，艾倫。”

半夢半醒間，艾倫一直都能聽到喬治的祈求聲。那個瀕臨崩潰的人不斷地指責着自己：“如果我能更警覺一點，如果我能帶着你離開，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害了你，艾倫，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但是，求求你，艾倫，我祈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哪怕隻是一眼，讓我知道你還願意憐惜我，還願意同情我，讓我還有機會彌補這一切。艾倫，睜開眼吧！我願意做任何事情，拜托了，隻要你能醒來……”

一開始，喬治的聲音滿是懊悔和自責，到後來，慢慢變成了讓艾倫害怕的語調。

“是的，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所以你不願意原諒我了……不，你從來不舍得讓我傷心，你一定是想醒過來的的，對不對？這是上帝的懲罰，是上帝希望我得到懲罰……是的，沒錯！隻要我贖完我的罪孽，隻要我……”

喃喃的低語遠去了，帶着其他的聲音響起。

少爺，你在幹什麼？

艾倫疼痛不已的神經緊繃起來，尤其是當他聽到喬治發出了一聲滿足的喟歎後。有什麼在向艾倫發出尖銳的警告——如果他再不做點什麼，他一定會面臨難以接受的可怕後果！

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那是誰的？是誰在流血？

“艾倫……艾倫……”成熟的嗓音和腦海中那個絕望哭泣的孩子重合了，他滿手是血，惶惑無助，流着淚朝艾倫伸出手，“救救我……”

終于，朝着喬治所在的方向，艾倫難以移動的頭部輕微地轉動了。

“當啷”一聲，是重物落地的聲音。緊接着，有誰踉跄着跑了過來，再次握緊了艾倫的右手：“艾倫？艾倫？”

成堆的巨石依舊壓抑着自己，沉重的，困頓的，但是終于，艾倫撬開了自己的嘴，拼盡全力發出了一絲氣音。

那是十分微弱的聲音，如果不是喬治幾乎貼在了艾倫的臉頰上，他根本聽不到。

喬治少爺……

喬治少爺……

不要哭，不要害怕，我在這裡啊……

在喬治屏氣凝神，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滞的時候，他終于聽到了熟悉的、足以救贖他的聲音：“少……爺……”

“哦，上帝哪……”喬治握着艾倫的手，流着淚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