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玖回到家，發現玄關的燈還亮着。

他伸頭看去，客廳一片漆黑，賀彥霆大概已經去休息了。他擡眼看了看牆上的顯示屏，現在已經淩晨一點半了。

酒店門口，說完那句話後，徐玖也沒等葛自強回過神，便先一步離開了。他似乎還聽到了後邊傳來的咒罵聲，不過他都沒理會。

放棄乘坐交通工具，徐玖選擇一個人慢慢走了回來。他一貫來都是如此，每當事情太多擾亂心神時，便會出來走走路散散心。

回來的路上，徐玖毫不意外接到了王桁打來的電話，他猶豫了一會，還是點了接聽。

“徐玖，你發什麼瘋呢！”剛一接通，王桁那暴躁的聲音便傳來過來，徐玖趕緊手動将電話拿離耳邊一米遠。

電話那頭的王桁，剛接完葛自強的告狀電話，便打過來興師問罪，“人家葛導好心好意帶你去見鐘老，在人面前好話都幫你說盡了，你怎麼能就這樣不辭而别！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得罪他們啊！你這是不打算在娛樂圈裡混了是吧！”

“我沒有得罪他們，隻不過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徐玖獨自走在寂靜的街上，路燈将他的影子照得老長。他低頭看着地面，隻覺得一股莫名的疲憊向他襲來，“王姐，你也覺得堅持創新的人很傻嗎？”

王桁一時語塞，過了許久才回複道：“倒也不是傻，隻是在現在這個社會中談創新有些過時了。”

聽王姐這麼說，徐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在這個AI盛行，甚至已經開始代替人類的時代，創新是一個多麼可笑的詞彙。一個人費勁腦汁寫下來的一句話，也許在下一秒就會出現在另外一個人的作品裡。在過去的八百年裡，反對AI創作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于如今AI創作出來的作品也允許出版或是搬上熒幕。

也正是因為這樣，創新成了一個偏門詞彙，沒準多年之後，它隻存在于過去。而未來，将是一個共享化的社會。

“其實你有這種想法并不奇怪，我手上這麼多的編劇，哪個剛入行時不做着自己腦洞能打下一片天的美夢？可是後來呢，還不是都屈服了？”王桁勸慰道，“你還年輕，有這種抱負很正常，你也可以去嘗試去努力，我并不會因此看不起或者責罵你。但是你要知道，和圈子裡的前輩們關系處不好，即便你再有才，未來事業也一定會受到影響！”

“和前輩一起吃飯喝酒，就是跟他們關系處得好嗎？”徐玖靠在橋邊的護欄上，感受着拂面而來的江風，仰頭凝望着深藍色的夜空。

“你不願意跟他們一起喝酒，那你就坐在旁邊當背景不行嗎？你今晚就真有急事，非要提前走？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離開，葛自強要受他們多少白眼？人家怎麼說也是圈裡有名的導演，帶個新人出席宴會，竟然還被甩臉子先走了！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想？這些你想過沒有！”王桁質問道。

“剛才老葛給我打電話了，說以後拒收你的劇本！就算是寫得再出色，他都不要再看一眼！”王桁恨鐵不成鋼，“徐玖，你說說你這事幹的，不就是在斷自己後路嗎？”

又是好一陣沉默，過了半分鐘，這才聽徐玖問道：“王姐，那天我給你看的那幾個學校，是不是都跟華戲一樣，關系比考試成績更重要？”

“哈？”王桁有些茫然，不知道徐玖怎麼就把話題引到這來了。她皺了皺眉，怒道，“不僅那幾個學校，這天下所有的學校公司企業都是一樣的！成績固然重要，但和導師打好關系，可以讓你少走很多彎路。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沒等王桁教育完，徐玖便出言打斷，“對不起啊王姐，我今晚狀态不太好，先挂電話了，回聊！”

“喂？”王桁看着被挂斷的電話，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孩子，怎麼就非得這麼犟呢！

*

昏黃的燈光下，徐玖靠坐在換鞋凳上，思考着他未來的人生。

按王桁的說法，那選擇哪所大學似乎都已經不太重要了。隻不過與其想着奔着名校名師去，倒不如就找個口碑不錯，離家比較近的算了。

他一面思考一面向客廳走去，等站在了沙發前，這才發現電視竟然還開着。屏幕上的一對小情侶，正因為男人晚回家而吵着架，兩人語速如機關槍一般，噼裡啪啦地一頓輸出，聽得徐玖是一愣一愣的。

借着電視那微弱的燈光，他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的沙發上，賀彥霆抱着枕頭歪倒在一旁，俨然已經睡過去了。

徐玖抱着手站在沙發前，好笑地看着睡得正香的賀彥霆，無奈地搖了搖頭：“多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回房間睡去！”這麼想着，他從賀彥霆手中抽出遙控器，默默将電視關上，又從對方房間裡拿出一床毛毯，蓋在賀彥霆身上。

許是突然安靜的環境讓賀彥霆有些不适應，抱着枕頭的他突然“哼唧”了一聲，迷離的雙眼微微睜開。

徐玖正在給他蓋被子，不想一擡頭，就對上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

“媽哎！”徐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站定後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胸脯道，“你這也太吓人了！”

賀彥霆顯然還沒蘇醒，一臉茫然地看着徐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