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暮色沉沉。
在聆聽了一些人的證詞後,他想到了一個人有可疑,但因卻未能找到确切證據,也隻好先回府衙。他下了命令,除梁大人外,府上衆人皆不得離開梁府。
***
衙署後堂,沈亦安正在處理其他公務,玉書給他端來茶水,侍立在一側等候公子吩咐。
外面的樹杈傳來輕微聲響,忽然,一位玄衣青年悄然落下。
男子玉書還未擡眼去看,忍不住腹诽:就不能好好走嗎?次次都是這樣,非要炫耀自己的功夫底子。
來人正是沈亦安的暗衛蔡晟,他面容冷峻,無視一旁玉書嫌棄的眼神,徑直上前向沈亦安拱手:“主子,果然如你所料的那般,蕭娘子悄悄溜出牢房去了梁府。屬下偷偷潛伏在暗處,一路觀察着她,發現她不止是有點武功底子,而是武藝高超,依屬下看她倒像是……”
他頓遲疑了一下,因為他不知道他說出來,主子會不會生氣,饒是他再不開竅,也知道主子挺關心蕭娘子的,若是知道自己如此重視的人欺瞞自己,想來是不太好受的。
不過待接觸到沈亦安投來的冷冽目光,他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蕭娘子應該是門樓訓練豢養的殺手,她似乘風般輕掠屋檐,看起來毫不費力,想必是從小就開始練武。”
沈亦安知道蔡晟辦事一向謹慎,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他絕不會輕易斷言。
聞言,他對那女子的身份感到意外,不過細想又認為挺合理的。
那時她留下一封書信就跑了,他看完信,将那信箋揉成紙團,又氣又急,立馬派出大量人馬去尋她。
他心态一向平靜若水,處事沉穩,沒想到,竟被這女子擾亂了心境,失了理智。
後來,他讓蔡晟去追查,誰知,不僅尋不到她的蹤影,就連她的戶引和身份都是假的,戶籍上的幾個村莊都沒有這樣的一位姑娘。
經過很長時間,如今才打探到消息。
一下子就能消失得無影無蹤的人,又豈能是一個尋常的農家女子。
她這般的身份,先前接近他是為何,難道她是湘王的人。
不對,若她是湘王派來打探消息的,更願意留在他身邊才是。
想起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雙眼望向他,眸光坦蕩,說她出身農家與爹娘一起去上京,不幸途中遇到歹人,爹娘為護她而被殺害,她如今隻能孤身一人去上京投奔親戚。
他信了,并且絲毫沒有懷疑她說的話。
想到過往,他如玉的面容蓦然冷峻下來,似清風中夾雜了翩翩細雪。
他聲音比神情還冰冷:“去女牢外候着她回來,我要親自審問。”
夜愈深沉,泠月從梁府查探回來,偶有風掠過,衣袂微揚。
她身姿輕盈又缥缈,一下就從屋檐落到鵝卵石鋪成的小徑。
皎月溶溶,眼前有一位青年男子手搖折扇緩步走來,月色的清輝越發襯出他臉龐的俊朗。
身姿挺拔,身着尋常官服亦是感覺絲毫不損他的仙風道骨,氣質斐然,果然是俊美無雙的探花郎。
沈亦安望着她,溫雅地笑道:“蕭娘子還真是好身手!”
因為兩人的過往,這誇人的話她聽着覺得有些奇怪,頗有陰陽怪氣的意味。
泠月道:“大人謬贊,不過是學了些拳腳功夫。”
沈亦安輕笑一聲,“沒想到,蕭娘子還是一如既往地謙虛!”嘴硬!
他将“一如既往”與“謙虛特意咬得重重的,接着又道:“不過,疑犯私自逃獄可是罪加一等,小娘子夜晚出逃,這是想做什麼?”
泠月可不想再得罪他,立時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來。
“想必大人也看出了溺亡案的疑點甚多,我們真的不是兇手,大人身為雲州的知州,要處理的公務繁雜,我就想着早點去梁府找找證據,好為大人分憂。”
這話其實聽起來确實有點牽強,她心中也覺得尴尬,但是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反正隻要自己不覺得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沈亦安笑了,直接了當地反問她:“那依蕭娘子的意思,本官倒是要感謝你了。”
察覺到他眼中似笑非笑,泠月隻好讪讪道:“那倒不必。”
他冷着臉:“本官要問你的話,你可要誠實得告知本官,不得跟之前一樣再有任何欺瞞,不然那隻好按律法處置了,還望蕭娘子配合。”說完,他就轉身往廳堂中去。
再!難道不是隻問案件相關的?
得嘞!他果然還記着呢,記着自己以前欺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