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球失誤，5:0，幸村精市領先。”

山本教練搖了搖頭，宣布今天的練習暫時中止，示意迹部景吾先調整一下狀态，随後出去接了個電話。

“景吾，要不今天我們先打到這裡？”

幸村精市拿着網球拍走到迹部景吾的身旁，有些擔憂地看着他，發球出界這可不像是他會犯的錯誤。

“對不起，精市，我隻是……”

迹部景吾放棄似地放下網球拍，彎下身撿起網球，然後垂頭喪氣地坐在場邊，将毛巾蓋在頭上。

幸村精市歎了口氣，也放下了網球拍，坐到了迹部景吾的身邊，自從今年六月回國後，迹部景吾就總是一副神思飄忽、心神不甯的模樣。

而随着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他越發能感受迹部景吾心底的不安，安撫似的開口，

“至少目前體檢報告是比較好的結果，或許我們可以多注意一些其他方面。”

“謝謝你，精市，我隻是，最近還是一直做噩夢，那種不詳的預感似乎并沒有遠離。”

這感覺他熟悉，幸村精市的思緒有些飄遠，自己前世也是這樣，自從第一次發病後，那種被厄運纏繞如附骨之疽的感覺一直到他死亡才真正消亡，即使是重生後，那種令人恐懼的感覺還時常令他在前幾年的時候，半夜從噩夢驚醒。

似乎是這一世景吾出現以後，讓他感受到明顯命運被改變的迹象，這種感覺才逐漸變淡了。

幸村精市已經很少再去回想前世那段不愉快的經曆，這次偶然的觸碰讓他難得地沉默了起來。

“對不起。”

迹部景吾突然開口。

幸村精市蓦地有些為他難過，或許過于敏銳地洞察他人的想法不僅僅是一種天賦，也是一種負擔，但不得不說這樣的體貼讓他很快從前世的那一瞬悲傷中抽離出來，揚起一個無奈的笑容。

“以後不用再為這樣的事情說對不起了，小景，我真的不在意這些，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好。”

“唔，要不，我們去求求神佛怎麼樣，既然我們都能重生了，說明這世界上或許真的有神靈，如果我們去求求他們的話，說不定就能如願了。”

不能讓景吾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幸村精市想，給他找點事做也比現在這個狀态強。

“你說的對，至少我總還能做些什麼。”

迹部景吾抓起毛巾胡亂抹了把臉，握緊了網球拍，重新站起身來，眼神也恢複了些許昔日的神采，或者說點燃了一絲希冀。

“來吧，精市，網球訓練可不能半途而廢。”

山本教練回來看到迹部景吾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本來還絞盡腦汁想着要怎麼勸慰兩句，這下終于放下心來，沖幸村精市豎了個大拇指，宣布練習賽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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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空氣中已蘊含着夏日的氣息，隻是梅雨季節的到來，這灰蒙蒙的天空和低垂的雲層，時不時悶雷陣陣，攪和的人的心也有些隐隐煩躁起來。

伴随着第一縷晨曦，東京的天空泛起魚肚白，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站在了淺草寺的雷門前，紅柱白牆，巨大的紅燈籠格外耀眼，雖然已經是趕了個大早，但求香祈福之人早已是踏破門檻，絡繹不絕。

雷門後是熙熙攘攘的仲見世商店街，這裡有琳琅滿目的商品，售賣着各種傳統手工藝品、和風小吃和紀念品，小商販和遊客們快活地交談着，給這個傳統的古寺增添了不少世俗煙火的氣息。

當兩人穿過寶藏門，走至本堂前的時候，這裡已聚集了諸多的信徒，或是手持香火，念念自語，或是在奉獻箱前投入錢币，閉眼禱告，香煙缭繞，木魚聲聲，端坐在堂上的觀音像無悲無喜地俯視衆生，遍覽人間的苦難。

當錢币落入箱中發出清脆碰撞聲響的時候，幸村精市在觀音像前雙手合十，閉上眼，默默地為自己和家人祈福，保佑他和所愛之人此生無病息災，平安喜樂。

幸村精市想，他曾經是不信這些的，隻是因為有了重生這等奇遇，且當人心有所求之時，便會願意相信。

祈願結束後，他再次注視着沉默的觀音像，深深鞠躬，如果可以，請觀音大士也保佑迹部景吾能夠得償所願。

四周僧侶們誦經的聲音低沉而悠揚，讓人的精神也不禁放松下下來，幸村精市深深吸了一口氣，默默給下一位祈福者讓開位置，扭頭看到迹部景吾仍緊閉雙眼，雙手合十，在觀音像面前虔誠地祈禱，口中念念有詞。

正如他先前所言，這段時間的噩夢似乎是真的令他感到困擾，迹部景吾的臉頰比往日蒼白了許多，眼下也有些青黑，即使驕傲如他，曾叫嚣着想要的東西就能得到的他，此時在高大的廟宇和沉默的神像面前，也顯得格外渺小和脆弱。

一個人要怎麼去對抗命運，這是幸村精市前世思考了很久的問題，他不平過，抗争過，認命過，但直到走到生命的終點，他也沒能獲得答案。

“走吧。”

禱告完的迹部景吾精神上看着好了不少，臉上陰郁之色也散去一些，似乎是獲得了些許心靈上的慰藉，他再次面對觀音像深深鞠躬後，拉起幸村精市的手，一起走出本堂。

“你要去求簽嗎？”

幸村精市望向本堂側面的求簽處，轉頭問迹部景吾。

求簽處一向是寺廟裡最熱鬧的地方，信徒們安靜地排着長隊，等待着從簽筒中抽取屬于自己的命運之簽。抽到吉簽的人，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簽文收好；而抽到兇簽的人，則将簽文系在一旁的架子上，以求化解不順。

迹部景吾糾結地皺起了眉頭，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我還是算了，如果你要去的話……”

“那就不去。”

幸村精市打斷了他的話，揚了揚兩人交握的雙手，笑着說，

“本就是陪你祈福散心來的，自然以你的想法為先。”

從本堂出來時，天空已飄起了細雨，如煙如絲，悄無聲息地從天幕中墜落，濺起點點塵埃與微小的水花，兩人沿着石闆路，漫無目的地閑逛着。

這裡遠離了前院的香火與信徒，遊客也少有涉足，偶有行色匆匆的僧侶沉默着經過，顯得空曠而安甯。

寺廟的鐘聲在空氣中回蕩，仿佛喚醒了沉睡的隅田川，遠處的山巒輪廓變得柔和而朦胧，在晨曦中若隐若現，寺院的空氣彌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氣息，鳥兒在周邊的樹上跳躍着，偶爾發出兩聲悠遠的長鳴，既清新又潛藏着一分憂郁。

“兩位小施主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