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念動了動嘴唇,幹巴巴吐出幾個字,“為什麼?”
“因為你,她希望你作為付念,而不是成為易慈,她要讓你自由,易慈這個身份的人死去後,世界上就隻會留下付念,付念可以擁有屬于自己的自由,付念可以不作為别人随意擺布的棋子,她無所挂牽才會無所畏懼。”
“她告訴我‘永遠不要妥協,永遠不要放棄反抗,永遠不要原諒’。”
“這句話同樣也是留給你的。”
付念冷哼一聲,似是不信,說:“這是你另一種話術?”
“這是不是我編出來的借口,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易慈是什麼樣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她有多愛你,你也清楚不是嗎?”
“你剛才說的不錯,我們确實很像,同樣作為妹妹,同樣被迫接受了姐姐以為的自由,關于這一點她們确實是自私的。”
過了好一會,付念才消化這兩句話的分量,“你為什麼放棄你的自由,也是迫不得已嗎?”
“不是,我必須回頭,才能走得更遠,就像你必須回去毀滅你父母的家庭那樣,倘若不解決點什麼,就太委屈自己了。”
付念聽到這個冷不丁笑了出來,“你打算怎麼解決我?”
“我沒有權利和立場判定你的結局,在我看來命運對你的審判早已結束。”
司辰心又重複一遍剛才的問題,“你甘心嗎?”
付念認真打量起她眼前的孩子,她很聰明,有魄力,有決斷,有家族榮耀光環圍繞,外人面前金光閃閃的她,卻擁有悲慘的童年,心智成熟的過早,小時候她是那麼開心的一個孩子,明明才二十多歲卻經曆過那麼多痛苦,阿願對她的評價是,總也開心不起來的世界上最善良最好的小滿。
對易慈的孩子,付念總是有所虧欠的,所以在療養院不經意看到司辰玥時,才沒忍住上前打聽她們的近況,誰又能想到呢,隻是出于關心和好奇的探知,那個眼睛和易慈一樣溫柔的孩子沒多久就去世了,一個不經意的偶遇,徹底改變了她們姐妹的命運,司辰心本來會成為優秀的外科醫生,她應該忙碌輾轉在手術台前,挽救一個又一個的生命與家庭。
而此刻,她們面對面,同樣也是作為妹妹,付念像是在看平行時空的另一個自己,她們童年都是悲慘的,她們的姐姐,隻有一無是處的善良,易慈的善意是她唯一感受過的熱烈的溫暖的存在,易慈的善良源自養父母對她的呵護與關愛,自己利用過這樣善良很多次,而司辰玥不一樣,她經曆童年的悲劇,成為活着的但殘缺不全的人,付念記得,那雙濕漉漉的溫和的眼睛,為什麼人可以在經曆過那樣的痛苦和傷害之後依舊保持善良之心,付念不理解。
付念恨過很多人,恨抛棄她的父母,恨被父母嬌慣期待的弟弟,恨那些給她造成傷害的人,從小她就沒有在正常的家庭中被愛,她一直被需要,一直要付出,他們對她索取,對她的付出理所當然,可他們都不曾設施過一點愛意,隻有易慈,易慈對她沒有任何渴求。她會安慰自己,‘不要去回憶,小念,我會永遠陪着你,一切會好起來的’。
後來,易慈有了愛人,有了兒女,她有屬于自己的世界,那份獨屬于自己的,自己僅有的愛,被拆分了好多塊。
現在回望過去,自己一直都是被動選擇。
付念是不相信命運的,也許是年紀大了,大概她這個年齡段的人,不得不相信所謂命數,“不甘心有什麼用?這不是我能抗衡的了。”
“年少時,我要等他,等黃老師才能從地下室出來,我沒有自救能力,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也确實把顧程當做我的救世主,我隻能小心翼翼仰望着他。”
“那件事情之後我離開南城,來了他讀大學的城市,我隻敢遠遠看他一眼,他發現了我,和我聊了很多他的事情,我才知道他在家裡并不像表面那樣,他的養父母不同意他上外地的大學,學費還是自己攢的,他還告訴我易慈和他在同一所大學,問我要不要見見她,我拒絕了,錢為民給我造成的心理陰影始終揮之不去,我看到她一模一樣的臉就會忍不住的自卑,她純白無暇,和她相比我實在...”
“可以不用說。”司辰心打斷她,“所以,并不是你們之間達成合作後,顧程才解決錢為民,是他先一步為你做的決定?”
“是,之後我确實睡上了好覺,現在,我依然感激他。”
付念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被顧程推着走的,年少救她于水火的少年,成年後幫她解決帶給她噩夢的男人,難怪她會為他甘之如饴,畫本上英雄救美,惺惺相惜用在他們身上再何時不過了。
但,這是付念的視角。
顧程對她的利用,是從認識易慈那會開始的。
“現在你有選擇,你可以選擇供出一切,也可以繼續替他隐瞞下去,這一次的決策權在你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