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晚上,路燈還是那種不怎麼亮的老式路燈,我就記得她笑起來牙齒很白,很幹淨,背着個書包看起來像學生。站台就我們兩個人,我借機過去跟她說明緣由,問她有沒有手機,她說沒有,然後告訴我等雨停了可以往下走,有一家買電視的,老闆裝了電話,一分鐘五毛錢。”
“下暴雨的公交永遠不準時,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我和她簡單聊了聊,她在附近上夜校,年紀不大工作年限比我還長,她笑起來的時候右邊臉上有個淺淺的梨渦,很可愛。我很少打從心底裡欣賞一個女孩子,但和董燕第一次交流就深深打動了我,她身上有一種很蓬勃很令人欽佩的生命力。”
“我們聊了差不多有十分鐘,她等的公交到了,我看着她上車,想要留個聯系方式,又覺得三十好幾的男人要一個二十來歲小姑娘的聯系方式,太唐突了些,沒想到董燕上車後,把傘從窗戶裡扔給我,還大聲叮囑我不要被賣電視的老闆坑了,”顧程說到這裡覺得好笑,“賣電視的老闆還真的坑了我,他收我一分鐘一塊。”
“你們後來又是怎麼遇見的。”
“不是遇見的,是我循着她那條公交路線,一站一站問過去的,不遠就十二個站,公交車站台在她小區外,我等到很晚才見她回來,我還了傘,想要請他吃個飯,被拒絕,送她手機也被拒絕,她對我有所戒備也能理解,畢竟沒人會對隻見過一面還找上門來的陌生男人有好感。”
“我為了追到她,有時提前買好早餐等在她小區門口,有時候帶着宵夜等她下班,她起初不收,是她的同事在旁邊起哄,才紅着臉勉為其難收下,我堅持了快一個月,也是早上我給她送煎包,她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她的手機号碼,說她最近買了個新手機,讓我别再給她送吃的,同事看見影響不好。”
“我們有了聯系,有空就煲電話粥,了解到了她的家庭,偶爾還能約到她一起出去吃個飯,第三個月她終于同意跟我交往,大半年之後她同意搬到我住的地方。我在聖誕節那天向她求婚,她答應了。我帶她去試了婚紗,買了對戒,董燕很喜歡孩子,我們開始憧憬婚後我們的孩子會更像誰。”
“但是顧翎她...”顧程的回憶戛然而止,痛心疾首道:“我如論如何也想不到顧翎對董燕會有那麼深的恨意,我趕到的時候,董燕身體裡的血基本流光了,渾身冰冷僵硬,我才意識到顧翎是個徹頭徹尾的精神病,之前她還向我保證會和董燕好好相處,全是她的僞裝。我們馬上要辦婚禮,連邀請賓客的名單都列好了...”
沈長風聽到這裡沒舍得拿正眼瞧他,反諷說:“你既然這麼喜歡董燕,居然能放任她的遺體在房子裡腐成巨人觀,事後還幫顧翎僞造現場,讓董燕以顧翎的身份死去,讓她成為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還假兮兮給人立個衣冠冢,我看是為了慰藉你自己吧。”
顧程現在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雙眼通紅,聲情并茂情真意切地演繹什麼叫男人的無可奈何,“我能有什麼辦法,顧翎拿着刀子比在自己脖子上威脅我,如果報警她就死在我面前,我和她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她是我看着長大的,養父養母不在,我是她在世上僅剩的親人,我難道能親自把她送進監獄裡去?”
真是個會避重就輕的聰明男人,在他全部的陳述裡,把自己包裝成癡情專一,為了愛情可以堅持給人送早餐,在顧翎以生命為要挾的前提下,不得已才包庇顧翎,幫着處理了犯罪現場,清除了原租客顧翎的所有痕迹,誤導警方認定死在出租屋的是顧翎本人。
司辰心輕輕“嘶”了一聲,揉了揉耳朵,林煦怕她身體不适,畢竟才出療養院,關切道:“不舒服?”
“沒事,耳朵被髒東西污染了,我揉揉。”司辰心扯了下林煦的袖子,“他好裝啊,等他出來我能給他一拳嗎?”
觀察室包括林煦在内的其他人:“......”
司辰心态度認真,完全不像是開玩笑,強調道:“我說真的,你們是警察動手要挨處分,我不是警察,而且我大哥超有錢,他可以請律師擺平的。”
政策上明文禁止對嫌疑人使用暴力,但政策不能适配特殊情況,比如□□犯在逃跑過程中自己不小心摔了,汪峻不就在拒捕時挨了林隊長兩腳,像之前一個猥|亵多名幼女的家夥在回羁押室的途中,不好好走路自己左腳絆右腳磕掉了半顆門牙,這種事情能怪的了誰。
像顧程這種十句話裡九句是假話的人,他的罪名一籮筐都裝不下,還擱這玩深情人設,純粹上門來惡心他們偵辦人員,于是,莫湯湯自告奮勇,在司辰心後面小聲說:“辰心,第二個審訊室拐角是個監控盲區,你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林煦厲色制止道:“這是警局,顧程今天還是帶着律師來的,你大哥再有錢也不能縱容你在警局動手。”
司辰心悻悻松開她的袖子,委屈巴拉小聲嘟囔着:“不行就不行,兇什麼兇嘛...”還相當明顯地往旁邊挪了半步。
林煦:“......”
其他圍觀吃瓜群衆保護欲爆表,要不是監控攝像頭360度無死角盯着,他們警服一脫,分分鐘進去給顧程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