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人在被當衆戳穿僞裝後,大部分會羞愧難堪,也有的人會無能狂怒以此來掩飾内心的無措,顧程屬于在怒極情況下還分外冷靜的人。蠟像臉動了動,上面堆出幾道褶子,皮肉牽出來的一張笑臉上,顧程那雙藏在眼鏡後面精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緊緊盯着司辰心,帶點警告的語氣,說:“小姑娘,你這樣很危險,能活在羽翼的保護下沒什麼不好,别小小年紀不知深淺的找死。”
林煦在觀察室拳頭不自覺攥起,顧程明裡暗裡全是威脅。
司辰心覺得好笑反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我?”
“一個忠告罷了。”顧程笑道。
沈長風在司辰心旁邊小聲耳語,“小滿,你要不要先出去,畢竟你哥那邊...”
司辰心沒聽下去,現在讓她出去,早幹嘛去了。她坐直身體,直面顧程,說:“至少我猜對了,你知道你親生父母的身份,而你也相當瞧不上他們,向新宇不僅僅是因為認識你被殺,他還知道你的秘密,是不是他用這個秘密作為籌碼,向你讨要過相應的好處?所以你當着他的面,殺死他的老婆孩子,在剝奪他的生命之前,實施手段殘忍的精神虐待。”
顧程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看他這态度,所有人都知道,司辰心又猜對了。
“不說?”司辰心輕輕蹙眉,複又舒展開,“不說也沒關系,人類發明語言,最初是為了讓交流更方便,隻是後來語言衍生出了謊言,我所學的專業課之一便是從語言中甄别謊言,透過謊言的折射分析後面的真相。”
“我們就從你的公司法人,呂天明這個名字開始吧。”司辰心好整以暇進入狀态,她氣定神閑道:“你剛才的陳述中,自大學開始,你有意斬斷南城的關系,所以你從養父出獄到養父母離世,期間一次也沒回去過。其實你想過改名字是不是?但改名字的前提條件需要去原籍派出所的登記,你甯願花錢交易買一個别人的名字也不願回南城一趟。”
司辰心耐心的一個一個問道:“你十九歲之後再也沒回去過,你很厭惡南城?”
顧程沒反應。
“南城有你讨厭的人?”
沈長風注意到,顧程右手大拇指縮到了食指後面,這是一種逃避行為。
“這人不是你的同學,老師,也不可能是你的養父母,”司辰心挨個列舉,同時關注顧程的微反應,範圍逐漸收縮,“你們認識,應該還見過面,你不聯系養父母,有部分原因是因為這人。”
顧程還保持剛才僵硬的姿勢,不一樣的是他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搓着,開始逐漸不安起來。
“你離家後不聯系養父母,但顧翎知道你的地址,你們之間還互通信件,你也并沒有完全斬斷南城的聯系,至少,你還在乎顧翎,至于你為什麼不聯系養父母,我猜想,他們會把你的近況告訴别人,對嗎?”
司辰心已經通過列舉得到了一條逐漸明晰的路徑,現在隻需要顧程一個反應她就能為自己的推測定下具體結論,所以她最後才會詢問顧程,自己說的對不對。她看着顧程等待一個答案。
顧程看着自己說的養在羽翼下的小姑娘,突然笑了起來,眼角夾出刀刻般的溝壑,“很聰明,你要不要猜猜這人是誰?”
司辰心其實早有了答案,她要的就是顧程現在的反應,她沒有繼續猜下去,反而說:“讓我們回到開始,你為什麼會選擇呂天明這個名字作為公司法人?在得知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擇呂天明。”
“說來聽聽。”顧程好奇道。
“呂天明是個沒接受什麼教育的普通農民,自然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和追求,隻想着如何賺點錢回家,讓家裡人能吃飽飯,蓋上能遮風擋雨的房子,所以他才會為了幾千塊賣掉自己的身份證,為了能支撐家裡的開銷,簽了一份他未必認識幾個字的授權協議書,他隻知道每個月有錢拿。這樣一個為了家人甘願付出的人,你認為他是高尚的。”
“你本來也想要成為一個高尚的人,在你還是顧程的時候,後來某件事或者某個人改變了你的想法,從此你對顧程這名字深悟透絕,因為不想和南城的人有糾葛,隻能選擇假身份,機緣巧合之下你看到了呂天明,一個你曾經擁有且充滿希望的名字。”司辰心說到這停頓了下,又繼續說:“當初,給你起這個名字的張知裕張老師,想必是希望你能有個光明的未來。我們上次去南城的時候,老人家還對你印象深刻。”
顧程肩膀微微往下一塌,“幾十年沒見過張老師了,沒想到他還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