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醫學院的師哥果不負衆望,兩小時後從手術室出來告知家屬情況:“患者急性胃出血,失血量有點大,好在送到及時,再晚一點可能造成失血性休克,現在輸過血,血壓已經回歸正常範圍。胃出血情況也得以控制,保險起見先送特護病床觀察。”
司辰心早幾年還是個會堅持鍛煉積極向上的人,自從她放棄醫學之後,繁重的學業和時刻不停轉的大腦,把她為了跑醫療救援現場打下的良好身體底子給熬壞了,各種小毛病不斷,頭疼腦熱跟喝水吃飯一般平常,丘山作為格鬥術教練,對她的身體素質标準一降再降,最後隻要求每天舉鐵五十次,就這還必須是在有人監督的情況下才能完成,褚楚作為胳膊肘隻往裡拐的助理,放水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鍛煉身體的每日執行比不過其他等級高的任務,也就束之高閣。
時間一長大家也就忘了,現在鍛不鍛煉已經無所謂了,他們隻能指望司辰心别生什麼大病。像今天這種情況,和先前從樓梯上摔下來在醫院昏迷三天同樣嚴重。
褚楚這幾天更是忙得連學習的時間都空不出來,她從車上拎下大包小包住院要用的東西往病房部過去,一出電梯就看見,林煦套着司辰心那件被血染透的羽絨服和司月白在病房走廊那邊聊些什麼,褚楚沒有過去打招呼,直接進了病房。
江晚憑關系要到了一間單人特護病房,條件自然沒有私立醫院清新怡人,好在清爽幹淨,病房裡江晚司暮川還有主治醫師幾個人在就已經不好下腳了,斯文儒雅的醫生說:“病人現在身體虛弱,不宜情緒過激,飲食上千萬要注意,隻能攝入流質食物,另外要特别注重食物的營養配比,她太瘦了,手臂上血管都不好找。這兩瓶點滴輸完,留置針先留着,等病人醒了,家屬去護士站,讓護士送口服補液過來。”
送走醫生,林煦和司月白也進來了,司辰心睡的很沉,完全沒有要醒來的迹象,林煦走過去握住司辰心冰涼柔軟手,其他人默默注視着她。司辰心呼吸很淺,白色被單下也隻有淺淺的一點,這麼單薄的一個人,比所有人都倔強,甚至連命也能豁出去,林煦在想等一切都了了,小滿這口氣松了,又有什麼支撐她活下去?
林煦深深埋下心裡的憐惜,直起身對說:“江晚,我們先回去吧。”
“行,該打點的都打點過了。”江晚實在受不了司月白持續低壓的氣場,能溜還不趁早溜。
褚楚被差遣出來送人,她把車鑰匙往林煦手裡一塞,“小滿醒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車上。
林煦面色不郁,江晚在副駕小心翼翼問她:“小滿大哥跟你聊什麼了?”
“他想讓小滿退出專案組,”林煦手握方向盤歎氣說:“哪有那麼容易。”
“怎麼不容易,讓那個牛逼哄哄的專案組組長發個通知的事。”江晚輕松道。
“發通知容易,關鍵在于小滿是不是心甘情願自己退出,”林煦說:“本來她大哥打算冷處理,讓小滿在療養院待到案子結束,結果你也知道了...”
江晚有些不解,轉過頭準備問,結果又扭到脖子,給她疼一咧嘴,抽着氣說:“小滿進專案組都多久了,怎麼快結案了非要人家退出,這哥也真是奇怪。”
林煦錯眼斜倪了她一下,“這案子小滿牽的頭,說到底...”
她說到一半噤聲,江晚沒打聽過專案組的調查,保密原則在那,但還是經不住好奇,“你就簡單說一點,看我能不能領會到。”
林煦言簡意赅,“嫌疑人當年設計害死了小滿父母。”
江晚愣了好一會,才遲疑道:“所以,小滿是回來複仇的?”
車裡很安靜,江晚在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她靠在座椅裡,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情緒,良久她才明白這種感覺源于自己的不理解,她說:“小滿她家都這麼有錢了,知道誰是做局的人,偷偷處理掉不就好了,隻要有錢,多少人上趕子...不是,小滿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圈。”
“你當所有人跟你一樣,熱血還沖動。”林煦埋怨道。
“你看你又上升人身攻擊,”江晚反駁說:“你試想下,如果被設計的是你爸媽,你哪怕脫了這身衣服也會讓對方血債血償,你當警察這麼久,難道不清楚正義從來不能撫慰受害者家屬?”
林煦沒法駁斥回去,正是清楚江晚說的是事實,正義并不能撫慰受害者家屬,正義僅僅隻是讓加害者為自身的行為付出代價。她歎氣說:“一切等小滿醒了再說吧。我先送你回去,一會我還要回分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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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案組這幾天都忙着遞交公訴材料,沈長風和溫書易回省廳開會就開了兩天,會議内容無外乎,特别行動組大張旗鼓到下級部門指導工作,主犯落網為什麼還不能結案,省廳領導的壓力一層層傳到專案組每一個人頭頂上。省領導放下話,隻要專案組結案,法院可以一路綠燈插隊。說這話的領導是輕輕松松,實際寫公訴材料和需要遞交的相關證據,不可能憑空捏造出來。
與愛心之家有直接關聯的能定罪的有陳茂生的弟弟陳樹海,那群花錢□□殘障兒童的不上不下的小中産,還有幫譚振言給客戶送視頻同時還在醫院綁架江佑,捅傷莫湯湯的盧明,譚振言最嚴重的罪名是買兇殺人,另外以茶館招服務員之名,實則物色女孩并誘導她們出賣身體的鐘钰,在何月的不懈努力下,又有幾個女孩站出來指認鐘钰的犯罪事實。
這個龐大的犯罪組織大部分人已經落網,但還有些不清不楚的案子,始終刺撓着沈長風,這也是他不願結案的原因,顧程雖然認罪很積極,從他第一次殺害錢為民開始,此後犯下的案子樁樁件件他全承認了,包括如何教授鐘钰和譚振言尋找合适的客戶,如何規避警方後期追查,以及事情敗露後如何推卸責任。他是三人中的主導者無疑,至于動機,他說是看不慣這群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他們骨子裡的劣根性稍稍一引導,動物殘酷卑劣的本能畢現無疑。
沈長風把林煦單獨叫到專案組旁邊的小會議室,遞給她一份材料,林煦翻開查看,内容是晏城本地某位企業家詳盡的背景調查。
方斯魯,男,53歲,天章地産集團董事長,天章地産在晏城一衆地産公司排行裡,可謂是一路高速飛馳,在短時間内就排進了本市地産公司前三,多年來一直保持在這個位置上,方斯魯成功的大部分原因是他下海經商時有個在省裡當人大代表的爸,他本人也善于專營,在成立之初有綠映如此雄厚的資本扶持,錢權兩個條件都滿足,創造财富隻是時間問題。
林煦把材料看完放回桌上,探究道:“沈組長不會閑着沒事給我看這個。”
沈長風拖過桌上的紙張,走到碎紙機前,吱吱聲一點點吞噬完整的紙張,“今早司月白給我的名字。方斯魯之所以能得到綠映資本扶持,是因為他私底下和小滿大伯父私交不錯。”
他感慨說:“方斯魯這人可不好搞,雖然他爸已經退休,畢竟人脈還那。而且他堂堂一個地産公司的董事長,殺人放火總不可能親自動手。”
“我記得他還是小滿父親大學同班同學。”林煦說:“他是顧程同夥?”
沈長風說:“四月白肯把名字送過來,基本能确實是他,但顧程從沒提起過這個名字。而且我們沒查到方斯魯的犯罪記錄,正在調查的案子和他也扯不上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