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剛催動念力,就感覺一道閃電貫穿身體,牽扯着每一根神經。
不遠處的渡鴉瞬間來到她的面前,尖銳鋒利的鐵甲狠狠掐上她的脖子。
在漆夜彩瀕臨窒息的那一瞬間,渡鴉松開了手:“廢物,不配我親自動手。”
漆夜彩倒在地上,看着那雙彎鈎似的黑羽長靴,她嗤笑了聲。
“你們所謂的強大,不過是違背本心、恐懼弱小、傷害他人、自以為是,你們銷毀一切,不過就是因為無能、害怕!我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成為的是自己,不是你們所謂的冷靜又理智的屍體!”
渡鴉緩緩俯身,掐住她的下巴:“說得這麼動聽,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
眼前一瞬間黑暗,清明之後,周遭空蕩蕩,烏鴉沒了,那具屍體也沒了。
時間似乎沒有為此而減少。
唯獨手腕上的疼痛無比清晰,讓漆夜彩深刻意識到,剛才不是夢。
很快她就察覺到不對勁,零星的燙意如碎星般布滿身體每一個角落,猶如閃電、煙花般激烈地炸開。
久違的……熟悉的……
失控感、嗜血感……
她想殺人。
這就是烏合衆給她的考驗嗎?
漆夜彩的長甲不受控制地增長,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在變成一個失控的怪物。
這是烏合衆在警告她,一個被情欲控制的怪物會禍亂世間,應該被銷毀。
然後她就會以這種方式,名正言順地被逮捕,被銷毀。
好燙,好痛,好癢,好想殺人。
漆夜彩步伐紊亂,視野裡黑漆漆一片,沒有一道忽然闖入的一抹白,格外突出。
如同寒冬臘月裡,牆角枝頭上,最幹淨的一捧雪,高潔、無暇。
……特别想要毀掉。
“姐姐。”
那冰雪般的眸子清澈無暇,嗓音清潤溫和,帶給她的氣息都是溫柔舒适的。
漆夜彩伸出手,似是要傷人的姿勢。
面前的身影沒有動,也沒有離開,甚至靠近了她,循循善誘般輕柔哄着:“姐姐,盡情傷害我吧……讓我做你的解藥……”
藥?會讓病患,産生依賴。
呵。
那伸出的手中途轉彎,握拳狀,刺入了手掌,扭曲旋轉,鮮血淋漓。
夜慕燼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抓住她的手腕,無聲地凝視着她:“漆小姐真是高尚呢,甯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放縱自己。”
漆夜彩緊繃着唇角,神色難耐地看着他,感受到身體逐漸恢複正常,每一處熱烈的疼痛皆被安撫下來。
她沉默許久,終是歸于了平靜,卻是神色難掩,不辨喜怒。
漆夜彩捏着那道傷口,上面殘留着夜慕燼冰涼的溫度,以及密密麻麻的癢意和痛意,細密的疼痛如蟲子的撕咬。
倏地笑了。
她證明了一輩子,為什麼還要證明?證明什麼呢?她的強大或懦弱?給他們看?
“早說嘛,這麼輕而易舉……”
夜慕燼略表不解地看着她。
“以後我若是用這招還有用嗎?”
夜慕燼:“姐姐。”
漆夜彩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似是自嘲地笑了笑:“很詫異嗎?我跟以前不一樣了。”
夜慕燼沒說話。
“我沒你想得那麼強大,也沒你說得那麼高尚,我确實不能保證遇到任何情況,都完全憑借自己掌控自己。”
漆夜彩語氣輕巧:“如果有辦法可以解決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我會毫不猶豫地放下一切,隻是受傷而已。”
夜慕燼忽然明了她的話外之音,一貫帶笑的臉上沒有丁點笑意。
漆夜彩卻笑了。
“太子燼,你很失望吧,漆夜彩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弱勢的舉動?漆夜彩怎麼可以依賴别人?漆夜彩怎麼可以讓别人來救?漆夜彩應該強大到無所不能……真可惜,漆夜彩沒能成為你希望的模樣。”
“漆夜彩,誰也救不了。”
“漆夜彩,也是需要被救的。”
“這就是你們的考驗嗎?你們成功了,踐踏到我的屍體了。”
夜慕燼:“姐姐,我不是……”
漆夜彩冷硬地打斷他,眼裡沒有一絲感情:“不是什麼?你不是烏合衆,你不是太子燼,你沒有參與實驗?這很重要嗎?”
夜慕燼垂下眼睫,平靜道:“很重要,姐姐,你不能用這種事玷污我,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
漆夜彩冷冷笑了聲,笑完,沉着臉,一巴掌扇過去:“混蛋!說得這麼好聽,那怎麼現在才出現?!太子燼,你怎麼可以讓我等這麼久?!”
夜慕燼握住漆夜彩的那隻手腕,注視着她認真地說:“姐姐,我未曾離開過一刻,我一直在你眼前,隻是,你沒有看見我。”
“我沒看見你?我不是瞎子,我看得很清楚,你才是瞎子,貨真價實的瞎子,什麼也看不見。”
“姐姐剛才看見的,是假的,是幻覺。”
“那你看見的就是真的?哦,對,說不定又是你的劇本,你的遊戲,你用來逗弄人類的娛樂把戲,再說些自以為是的話,顯得自己多麼清醒多麼正确……”
漆夜彩腦海裡想起夜慕燼說的那些話,忽然覺得那個場面無比紮眼,說話的聲音就像噪音一樣,難聽,又惹人心煩。
“平心而論,太子燼,你是最沒有資格說别在意、别在乎的,你有被質疑過實力嗎?你有被評頭論足過嗎?你有被人說過不配嗎?不,你都沒有,你擁有最強大的力量和最美麗的容貌,你生來就高高在上,是審判衆生的天道,是俯瞰衆生的神明。”
“我總是好奇,你一個神,不貶低别人是活不下去了嗎?自以為是高人一等,别人就低人一等,你身上總有種衆人皆醉我獨醒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優越感,你眼裡容不得瑕疵,不滿意就要毀掉!可你眼中的瑕疵,是擁有了跟你一樣的力量和地位了嗎?你們一樣嗎?你憑什麼強求全世界都跟你一樣出淤泥而不染?”
漆夜彩低頭,看着他離開地面的距離,特别想要一腳把他的腿踹斷。
“别再跟我玩什麼遊戲了,太子燼,你的存在,就跟你離地面的距離一樣,太懸浮。”
漆夜彩直視着夜慕燼空洞無神的雙眼,她就說他是瞎子吧,他才是那個什麼也看不見的人,哪有資格說她看錯了。
漆夜彩閉了閉眼,轉身,背後的冷意逼人,少年的目光陰郁又病态至極,像是某種潮濕黏膩的液體,緊緊扒在她的身上。
漆夜彩發覺自己走不動了,手腕被緊緊圈住,拉了回去,身後的少年,就借着這個姿勢,攔住她的腰身,将她往上帶,低頭吻上她頸側的傷口。
那傷口早就在他方才的治療下痊愈了,可這會兒卻無端冒出一些癢意,冰涼又磨人的唇舌狠狠碾壓而過。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是他的血,清甜勾人。
少年泛啞的嗓音落在她的耳畔。
“是不是不夠極端,姐姐就永遠不相信這份愛?……看到我為你發瘋,姐姐感覺很痛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