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登記的時候還是卡住了。
登記員蹙着眉,将漆夜彩從頭打量到尾,不可置信地說:“凡人?”
漆夜彩想過他可能會阻攔,她已經準備看了借口,但他的視線像審視一樣,讓她很不适。
登記員懶散地撐着腦袋,筆頭戳着紙,語氣怪異又輕易地說:“你是去拖後腿的,還是去談戀愛的?”
漆夜彩對此同樣感到不可置信:“為什麼會這麼問?凡人的作用,就隻是拖後腿、談戀愛?”
登記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不然呢?凡人就别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了,除了拖後腿,就是那幫帶妹帶弟的修者,為了談戀愛,把人家帶着玩的,沒個輕重,你是哪個?你看上去也不是來談戀愛的吧?我勸你趁早打消念頭,到時候可是會被一群人罵的。”
漆夜彩搬出準備已久的台詞:“規定上明确說明,凡人可以自主出行,任何事件都不應該因為凡人的身份而換标準。”
登記員聽了嗤笑道:“你在搞笑嗎?你現在能出現在這裡,隻是宗門被迫要求我們對萬物衆生一視同仁,但凡人和修者就是存在天壤之别,頂級的凡人也比不上一般的修者,這是客觀存在的差距,不可忽視。”
“若是讓她跟着我呢?”散漫随性的嗓音從身後響起,身着宗袍的少年來到身邊,身姿挺拔,容貌俊美,惹人注目。
登記員當然認得這位大少爺,不由得對漆夜彩另眼相看,一介凡人,果然是攀上了高枝,剛才還那麼義正辭嚴。
“當然可以。”登記員道。
漆夜彩依舊冷着臉,沒說話,甚至沒有動一下眼神,看一下身邊的人。
少年輕快笑着說:“走吧?”
漆夜彩擡眼冷冷望着登記員:“我沒說過我要跟别人一起去。”
身邊的少年一頓。
登記員也是一頓,接着又不由嗤笑道:“你不是想去嗎?有這位大少爺帶着你,還裝什麼清高?少不知好歹了。”
這位爺可不是多管閑事的家夥,不會莫名其妙幫人,能被他帶着這種事,别人求都求不來,這女人卻不要,在玩她最特别的戲碼嗎?看來這種身份的大少爺偏愛這種。
漆夜彩驚訝于登記員的态度。
她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沒有接受他們的施舍,所以就是她清高,她不知好歹?
但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把她貶低得一無是處?
因為這個人,她被比較,被侮辱……
對她而言,這一切傷害都是無妄之災。
漆夜彩舉起手中的符紙:“你方才的話我都錄下來了。”
登記員挑了下眉,沒想到她還耍這種小把戲,但又能如何?
他不覺得他說的話有什麼問題,而且他也很自信,不會有任何威脅。
登記員嘲諷道:“果然還是有點手段啊,不然怎麼麻雀變鳳凰呢?”
一旁的少年唇邊帶着淡淡的笑意,始終保持沉默,像一個局外人看着這出戲,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漆夜彩不願再與他們多言,她拿着那張錄音符,一路順着腦海裡的路線,來到相關部門投訴,她清楚地記得這是被允許的。
她第一天來到太華宗,就把太華宗所有地方走了一遍,記清楚了,也将各種規定和注意事項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人生地不熟,避免自己出錯。
然而事與願違。
挂在牆上磅礴大氣的文字,隻是代表公正廉潔的擺設。
不論是偏僻的家鄉,還是繁華的城市,亦或是人界和修真界,本質都是一樣的,不過是換了件好看的外套,内核毫無差别。
回宿舍時,漆夜彩看見了等在門外的少年,身邊還有幾個比較眼熟的同夥。
因為白天那件事,漆夜彩并不想要看見他,他那時的沉默,讓她覺得和他過往在她面前表現出來的形象很割裂。
漆夜彩故意走在陰影落滿的角落。
那邊的對話聲傳來。
“喂,盛爺,說好的,輸了要請我們一起去拿怪物之眼,一人一隻眼!”
“怎麼你們都說盛爺要輸?我看那漆夜彩也沒啥挑戰性,稍微花點心思,不就上鈎了?盛爺總不會這都拿不下吧?”
“一個凡人而已,哪值得盛爺花心思?我的評價是不如盛爺家裡那位大姐!”
那被稱作“盛爺”的少年目露一絲不耐:“啧,挑誰打賭不好,挑了個這麼難搞的,反正我是懶得應付她了。”
“呯!——”
“什麼玩意兒?”
幾個少年弟子猝不及防。
“啪——”清脆的一聲響。
出現在中間的黑衣女子冷冷看着眼前的少年,旁邊幾人發出倒抽氣的聲音,半是驚訝半是幸災樂禍。
少年用舌頭頂了頂被扇紅的一邊臉,無所謂地說:“你都聽到了啊。”
漆夜彩冷聲道:“你們打的什麼賭?”
“呵。”少年沒什麼表情地嗤笑了聲,沒說話。
旁邊的弟子說:“你還聽不明白嗎?這幾天盛大少爺跟狗一樣跟着你,不是看上你了,也不是對你有意思,隻是跟我們打賭輸了,做懲罰任務而已!”
說完,弟子期待地笑看着。
自以為是的驚訝、羞憤、恥辱、惱怒……通通沒有,女人隻是冷冷地看着他們,像是某種冰冷的怪物。
“你們的懲罰,就是讓他當我的狗?”
少年:“……”
弟子:“噗——”
那弟子皺了皺眉:“你不是人嗎?怎麼聽不懂人話?非要我們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不是跟着你,是讓你愛上他,懂嗎?”
“啪!”又是清脆的一聲響。
這次少年沒那麼好脾氣地皺了下眉:“我不想打凡人。”
漆夜彩沉默地看着他,擡腳,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旁邊幾個人都驚呆了!
這個凡人居然能當着面把一個修者踹飛,這簡直是做夢都想不到的離譜場景,就這麼切實地發生在了眼前。
那少年難耐地露出一絲羞恥和惱怒,他被她打了兩巴掌不說,還被她踹出去了!?
少年也不再克制自己了,掏出捆靈索就甩了過去,什麼不能對凡人下手的規矩,他可從來不放在眼裡。
捆靈索捆着一個凡人,少年修者長指掐住漆夜彩的臉,擡起來,迫使她仰望着他。
他俯首欣賞着女人狼狽又倔強死咬着唇的模樣。
她的發絲總是有些淩亂的,額前的幾根如墨發絲,像是久久未曾打理,長度超過了眼底,眼睫朝着下面,落着一層陰影,混着青紫色,看起來陰氣沉沉。
他輕嘲道:“若你不是這模樣,我或許還會憐惜你幾分,誇你是堅韌不屈,可你隻有狼狽,不堪極了。”
“你該不會以為我真喜歡你吧?你也不好好想想,你有什麼地方值得被喜歡?就你也配?哪有人會喜歡你這樣的?所有人都會對你避之不及。”
——你有什麼地方值得被喜歡?
——就你也配?
——聽好了,漆夜彩,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