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華無盡天,水晶宮。
無數交錯的雲鏡在水晶宮内來回穿行,像是無數個時空的碰撞、重合。
夜慕燼坐于水晶座上,單手支着腦袋,灰色睫羽輕合着,眉間的朱砂如血般鮮豔,唇色蒼白,漂亮的容顔似神似魔。
無聲無息,仿佛就這般睡過去了。
雲鏡的轉速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像一陣風吹過,一圈又一圈。
當中播放的畫面飛速運轉着。
倏地,萬物靜寂。
萬千雲鏡中播放着同一個畫面。
畫面中是一襲黑衣的女子跟一個形象邋遢的老怪物,女子走後,老怪物在身後注視着女子遠去的背影。
夜慕燼睜開眼。
雲鏡中略有差别的畫面,頃刻間,憑空出現鋒利的水晶樹枝,穿透邋遢老怪物的身軀。
随即,雲鏡繼續轉動畫面,在個别畫面停留下來,再繼續轉動……如此反複。
晶瑩剔透的水晶貫穿了每個時空,将分裂的命運連成了一條碎裂的星河。
最終,凝聚、合體。
“聖君。”巴輪道人隔着水晶門行禮道。
“滾。”夜慕燼眼皮子未曾擡一下。
巴輪道人猶豫地看了眼旁邊的審判官,道:“審判官大人,請回吧。”
審判官置若罔聞,面色冷淡地甩出方承戟,捅碎了門前的水晶門,沉聲道:“得罪了。”
夜慕燼收回了雲鏡,冷眸嘲諷道:“找死?”
審判官揮手,沉靜地打開掌心的金光法書,面色嚴肅道:“根據時空法則規定,聖君閣下毀滅輪回道、合并世界線、跨時空執法等,已嚴重影響到時空秩序……”
夜慕燼聽了嗤笑,懶洋洋道:“聽上去……似乎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呢……但是,跟時空局有何關系?”
審判官合上法書,沉着道:“太元界如今的壽命已盡,不出一天,便會失去光芒,徹底陷入沉寂,直至世界消亡。”
夜慕燼面無表情,支手靠在水晶座上,漫不經心地撚起一個花瓶,摘下裡面的水晶花,咬下一片花瓣。
花瓣化成渣子,落入口中。
少年面無表情地咽下,悠悠轉過座椅,單指松散散地提着花瓶,一撩,扔在了地上,發出了碎成渣的聲音,清脆響亮。
“所以呢。”
夜慕燼忽然覺得可笑,勾起嘲諷的笑容:“法官大人特地來通知,該不會是真把孤當成了會為萬物衆生犧牲自我的聖君了吧。”
少年笑意越發濃烈,眉眼越發顯得生動明媚起來,昳麗到有些攻擊性。
“抱歉呢,孤可不是祂,不會為了渺小世界的一線生機,委曲求全。”
“一跪三千年。”
一字一頓。
審判官沉默不語。
他隻是執法者,執行時空局的判決,至于其中的來龍去脈,不在他的任務範疇内。
巴輪道人聽聞此,感到一股跨越時空的悲哀和無奈。
時至今日,那些屈辱的記憶依舊沒有減淡半分,盡管已經不再有當初那麼濃烈的情緒波動,但也有些聽不下去了。
巴輪道人是元界的守護神靈之一,也是唯一的幸存者,原本有太元十三神,都淹沒在了曆史的長河中。
這些年的經曆告訴巴輪道人,溫和、屈服、哀求沒有用,衆神隕落,沒有用,聖君一跪三千年,沒有用……
無能,無力。
審判官回憶着時空局的交代,平靜地說:“時空局不忍燼靈閣下屈居太元界,誠摯邀請燼靈閣下加入時空局。”
都改稱呼了啊……
點名要一個不可說的怪物呢。
夜慕燼似嘲似笑:“加入時空局?去做時空局的狗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審判官面無表情繼續道:“燼靈閣下年輕氣盛,易受感情蠱惑,沉溺于世俗情愛之事,待燼靈閣下幡然醒悟,便會發現不值得,但時空局随時歡迎閣下的大駕光臨。”
夜慕燼罕見地輕輕皺起漂亮的眉頭,不耐地斂下睫羽:“吾發現……你們好像有點低級,是沒有進化完畢嗎?真可憐呀……連管好自己的能力也沒有。”
“孤喜歡什麼,做什麼,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就是想滅了時空局,你們也無可奈何。”
音落,萬千水晶錐化為利刃穿過去,審判官揮動方承戟抵禦攻擊,被迫後退至碎裂的水晶門後。
水晶座轉動,夜慕燼不願再多言。
巴輪道人識相地退下了。
巴輪道人其實不太明白時空局,但能理解,這些高維度生命體,以冷血無情為口号,高高在上,主宰時空,蔑視一切。
這種傲慢而不自知,甚至自以為是。
盡華靈聖便是如此犧牲的。
生時被時空局侮辱,死也活在萬物衆生的唾罵中,不得安甯。
巴輪道人實在難以釋懷,為此,無論夜慕燼做什麼,他都不會加以阻攔。
夜慕燼的存在,是祂唯一的私心。
——唯一愛她的私心。
*
明明百無聊賴地躺着的時光,是很難熬的,但漆夜彩感覺沒多久,夜慕燼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