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夜彩輕車熟路地來到雲外天境，無數的雲鏡緩慢移動着，播放着各種畫面。

有一面恰好在放盛開顔，盛開顔手執長劍，一劍劈開了萬全山，其中的萬千妖魔鬼怪被放了出來。

漆夜彩登時起立。

這是在做什麼？

再往後面看，無數太華宗弟子和妖魔鬼怪歡呼雀躍，如同親朋好友，其樂融融。

哦，好吧，抱歉，是她格局小了。

但是。

漆夜彩怎麼想怎麼不對，萬界降維，一般的妖魔鬼怪降維過後可沒有思維意識，達不到人類的程度，純粹就是怪獸，真的能夠跟人類和諧共處嗎？

過去的仙、魔、妖、怪那麼多種族，可一直沒有做到真正的和諧友好，有些還隔着深仇大恨，降個維就握手言和有命運共同體意識了？

實在太理想化了，跟假的一樣。

漆夜彩指尖滑動，換了一面雲鏡，裡面正是水晶城，越來越多的人來這裡許願。

一些基礎的願望幾乎立即就能融入現實中實現，并且毫無代價。

比如想要一個蘋果，在回家的路上，就會被一顆水果砸中；比如想要升官發财，回去就收到了好消息；比如想要一夜暴富，走在路上都能被錢砸中……

在世界法則中，隻有類似于“神力”，才可以一念之間心想事成。

一般的神仙魔鬼，都被限制于這個層次之下，逃脫不了天道壓制。

但無論如何，哪怕是天道，都要遵守世界法則，因果輪回，用代價平複搖動。

有好必有壞，有美必有醜，有善必有惡，有富必有貧……

而如今，夜慕燼把一切負面都銷毀了，隻留下了正面的。

惡人都該死，所有做過壞事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從此不會再有人做壞事。

審美被删除，美醜無差别，醜陋也是美麗，從裡到外都是美麗。

災難被消除，病痛被消除……

從此，萬物衆生無災無難、無病無痛、無憂無慮……

一個極端理想主義的世界。

漆夜彩也曾幻想過完全美好的世界，不管什麼現實不現實，若是能成功留下，那就是現實，那就覆蓋了現實。

如今夜慕燼真的做到了。

但她完全開心不起來。

這虛假如詐騙的繁華如同末日前的狂歡。

漆夜彩再次翻動雲鏡，發現每一面都在播放美好生活，沒有一絲負面的東西。

就算這一切美好能夠維持下去，但負面的因素不可能真的從世界觀設定中被删除，一定是要有地方容納這些負面能量的。

*

透明的水晶牆壁上有幾道像是手指抓出來的血迹，狼狽而猙獰，讓人感到一股指甲蓋被掀開來的疼痛。

夜慕燼靠着牆壁，手掌無力地撐在地上，看着千瘡百孔的雙腿，默默用白绫一圈圈纏繞上去，再用衣擺遮擋住。

姐姐很喜歡漂亮的事物，可總覺得不方便，她總是一身黑漆漆的，好似夜裡的陰影，可她分明是燦爛的光輝。

他要做姐姐心目當中最美麗的存在，才不要像吾神那樣，他可是聽到了姐姐罵吾神了。

真是嫉妒呢，就祂也配被姐姐罵。

夜慕燼這麼想着，手指微微用力，然後就碎成了渣子。

“……”

連這點都承受不了，真是越來越弱了。

因為天道隻是這個世界的天道，再怎麼強大也隻是區區一個世界，跟祂融合之後，他的力量也被迫弱化了。

但他一點也不後悔，反而很興奮。

能夠來到這個世界，見到姐姐，跟姐姐在一起，若是還能死在她懷裡就好了。

嗯，至于力量，他會重新拿回來的，不過隻是暫時的虛弱罷了，無所謂。

夜慕燼抛出白绫，勾來一個水晶瓶，倒出幾顆水晶珠，做了一會兒内心掙紮，才硬着頭皮吞入了口中。

水晶淵已經枯竭了。

他身體的本源被毀，所有水晶都化為了灰燼，變得渾濁不堪，要想維持水晶化身，隻能依靠外力。

冰冷的灼燒感滾燙着每個傷口，被撕裂疼痛感侵襲每一分意識，幾乎不得安甯。

好想見她……

夜慕燼伸出枯裂的水晶骨，挖出灰白色複眼中的一隻眼，眼睛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