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彼此間是有感應的,狐尾在水裡纏住景姒的腰,就将她直接托舉出水面。
“四娘姐,水裡有東西會咬人,牙齒撕扯力非常強。”
不愧是當了一輩子女郎中,整天與生死打交道的人。
景姒瞧着柔弱,關鍵時刻總能很冷靜,并且言簡意赅的将情況說清楚。
“上來。”
方四娘狐尾在水下一個巧勁,就将景姒送上岸了。
在圍觀者眼裡,景姒就像在水面上飛過一樣。
黃縣令看的,再次感歎道:“景禦醫的女兒厲害啊,這是有功夫在身的女俠嗎。”
長慶聽得,忍不住連翻幾個白眼,對于朝廷竟然有這種地方官,為她皇兄感到政績堪憂了。
方四娘順勢,将狐尾收回。
拇指變成野獸的爪子,将食指與中指劃破。
等到血流出來,方四娘就将手探入水裡。
她這種千年大妖的血,對所有妖邪鬼物,都有着緻命的吸引力。
果然水面再次波動起來,而且越來越劇烈。
“你們快看,好大一個魚群!”
成百上千的魚影,在水面下若隐若現。
誰能想到,縣裡這條不大的河裡,竟然有如此多的魚。
所有圍觀的人,都交頭接耳起來,要不是這條河現在老死人,保準明天就得有一群人拿着魚竿來這釣魚不可。
而這些魚在水裡,轉了一圈後,目标十分明确,就是沖着方四娘去的!
很快啃食的痛楚感,就順着手指傳來。
而且方四娘不用看都知道,幾乎瞬息間,她手指上的血肉就沒了。
因為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尖利的牙齒,啃在她指骨上摩擦的感覺。
但方四娘依舊表情不變,對于一個妖來說,皮肉傷除了很疼,永遠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傷勢。
而方四娘兩指,忽然分開,精準的刺穿一條魚的腹部,将它離水提了起來。
“啊!這是什麼東西啊。”
“這魚怎麼有鼻子有眼,長了張人臉。”
“有妖怪,原來是這些畜生,勾搭的人投河,燒死它!”
方四娘也向着,手裡提着的魚看去。
這魚的身體,就是最常見的那種鲫魚,此刻沒死透,魚尾還在不停的擺動。
但是魚頭就如圍觀百姓們喊的一樣,小鼻子小眼,還是紅彤彤的肉粉色,分明就是一張嬰兒的臉。
而且魚眼緊閉,就像熟睡的小孩似的。
“這是什麼啊,四娘姐。”
長慶看得,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但還是忍不住好奇湊上前去。
她下意識伸手指向了怪魚,結果這嬰兒魚,猛的睜開眼,黑溜溜倆大眼珠子凸出來,張開的嘴裡兩排尖牙向着手指就要咬去。
好在方四娘手一擡,拉開了距離,這怪魚才沒得逞。
“還會裝死,倒是成了些氣候。”
方四娘又看向,被吓到跳起來的長慶。
“還敢不敢湊熱鬧了。”
長慶深吸幾口氣,上前就把方四娘另一隻手拉住了。
“反正有四娘姐你在呢,我才不怕呢,不過這是什麼妖怪啊,長得真醜。”
“不是妖,這是怨氣所化,是精怪。”
妖都是草木山石,飛禽走獸修煉而成,本體不會像這般怪模怪樣。
這些嬰兒魚,都是怨氣幻化,生前死于水中,死後化作怨魚。
像吊死在樹上的,又怨氣不散,甚至能幻化成老樹,糾纏過路人裹進樹内,傷人性命。
方四娘嫌棄的一甩手,嬰兒魚就掉在地上,它生命力還很頑強,依舊不停的蹦跶。
黃縣令從震驚裡回過神,忙上前問道:“方娘子果真好本事,所以我縣的怪事,都是這些魚怪引起的,那我若放幹河水,再燒了這些魚怪是不是就能太平無事了。”
方四娘還沒說話,一聲凄厲的尖叫傳來。
“别殺小妮,我的孩子,不許碰我孩子。”
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推開人群就沖了過來,跪撲到嬰兒魚前,她就哭着雙手把魚捧了起來。
“妮兒,疼不疼啊,娘來了别怕啊。”
黃縣令被吓了一跳,瞧清楚來人後,他拍着心口說道:
“這是郭黃氏,就是個瘋婦人。”
對于縣裡,比較有特點的人,黃縣令還是多少都有印象的。
這個郭黃氏,懷孕七次,次次都是女兒。
在婆家可想而知,日子是不會好過的,而且七個女兒都是洗女,婆家一個都不肯養。
這女人算是活活被逼瘋的,從此見到大樹摟着叫女兒,看見别人家的孩子也要搶過來。
黃縣令自然不會與個瘋婦計較,叫人強行拽開郭黃氏,就要命差役将半死的嬰兒魚燒了。
“反正這魚都要死了,丢回河裡算了。”
人群裡,有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開口喊了一句。
“對啊,郭嬸在這瞧着呢,到時她以為自己的孩子又死了,怕是瘋得更重了。”
有小婦人也看不下去,出言求情起來。
“就放了吧,真燒了,看着怪吓人的。”
“就是啊,這魚張着人臉,說不定是修成氣候了,殺了會遭報應的。”
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全都是縣裡的婦人們。
家裡做主的男人聽不下去了,有的拽回自家媳婦罵了起來:
“你們這些老娘/們,聚在一起就知道嚼舌根子。”
“話真多,這熱鬧本來就不是你們娘/們該瞧的,趕緊回家看孩子做飯去,我都餓了。”
“就是,你們女人家懂什麼啊。”
男人們一開口,女人們都垂下頭去不吱聲了。
不是不想,也不是認為他們說得對,而是再開口,一頓打便免不掉了。
畢竟男人詞窮,不占理都沒關系,反正他們的拳頭永遠比女人的硬,這才是他們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