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将他有意掩藏的動作看在眼裡,不置可否,“那本書,你覺得怎麼樣?”
“好看。”周斯禮将書放回去:“很有意思。”
沒想到會在校外見到她,私下偷偷關注别人看過的書籍還被抓包,周斯禮低下頭,有些赧意:“你今天也是來參觀這裡的嗎?”
“我每個月都會來這裡,”她輕輕點了點頭,“隻來過藏書室,其他的地方還沒去過。”
“那一起看看?”
周斯禮和她在二三樓逛了一圈,雖然這都是他先前經過的地方,但那個時候隻顧着盯周玥和她同學了,那些古老,精美的文物倒沒有細看。
周斯禮突然轉過頭來,狀似無意:“上次忘了問你,你和楊若朝相處的還好嗎,他上周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許嘉流連于玻璃窗上的指尖一頓,随後緩緩一笑:“沒有,我和他連話都不怎麼說。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了?”
周斯禮盯着她,不曾錯過她神情的每一秒,見語氣和神色都不似作假,反而是自己對她多加無端的揣測。
他無措地輕抿了下唇,别開視線:“沒什麼,突然想起來就問了。”
“不過,我的确有個問題一直都很想問你。”
周斯禮摸了摸後頸,如實道:“許嘉,你有親生姐妹嗎?”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笑容短暫地停滞了下,很快如常。
“嗯?”
許嘉歪着頭,步步走近他,緩緩踮起腳尖看着他:“你是在哪裡見過和我長得很像的人?”
周斯禮眨了眨眼,她猝不及防的走近倒讓他快忘記自己要說的話:“我,我現在也不太确定了……”
那被利刃抵住喉間的事情他絕對忘不了,倒是那個女生的臉在他腦海裡逐漸變得越來越模糊,本來就昏暗看不清,距離事情發生還過去了一兩周,現在周斯禮也說不準了。
“隻是偶爾會覺得,你們給我的感覺很像,無論是聲音,還是……”
他根據模糊的記憶在胸前橫着手,然後,手緩緩移動,直至剛好橫亘許嘉的腦袋上——
“還是身高。”
手掌下是女生柔軟的頭發,以他的角度看去,像在摸她的腦袋,這個動作,除了對周玥,還未曾對誰有過這樣。
迎上她的視線時,他不由愣了下。
眼鏡下一雙秀眉清瞳,她烏黑的短發優哉遊哉飄着,安靜的氣質就像栖息在雪山上的蝴蝶,陽光在她身後的光潔的地闆上洇開遍地金色,就像長出璀璨的翅膀。
如此尋常的午後,盡管她一身普通,此刻在他眼裡卻像閃閃發光。
許嘉笑着問怎麼了。
周斯禮倏然收手,握拳在唇邊輕咳一聲:“應該是我感覺錯了,沒事。”
她這麼溫文柔順,怎麼可能會做出将刀抵在他喉嚨上的事?
他還想說什麼,隻見遠處的體驗室門開了,遊客陸陸續續走出來,周玥和宋栗也在其中,他和許嘉指了指那邊示意:“我先去接我妹,你在這裡等等我,我很快回來。”
他轉身那刻,許嘉眸色瞬間轉冷,同時松開剛剛一直緊攥的瑞士軍刀。
他在兩個小女孩旁邊蹲下,嘴張張合合。許嘉冷眼望去,隻能看到和他說話的女生的背影。穿着背帶褲,粉色條紋上衣,紮着高馬尾。
她默不作聲地心想,這就是他的妹妹?
這個過程不算太長,很快那個女生就跟着另一位女生走向一對夫婦,周斯禮緩緩跟上去,夫婦和他說了幾句,直到兩個女孩最後跟着夫婦離開,她都沒看清周斯禮妹妹的模樣。
周斯禮小跑過來,“沒讓你等久吧。”
許嘉搖頭,問:“她不跟你一起了?”
“我妹突然想去同學家住一晚,所以就先走了。”話畢,她應了聲哦,周斯禮低頭看腕表,看時間還早。
他垂下眼,耳尖不自知地微微發燙:“……現在還早,要不要一起走走?”
“可以。”
時值初秋,墨藍的天空高遠甯靜,岸邊的路燈映照着江面,偶有蜻蜓停駐,波光水影随之微微顫動。
兩人沿着江邊走着,一個小女孩牽着風筝追風跑,一時沒注意路,撞到了周斯禮跌倒在地。
風筝線從她手中飛走,他眼疾手快,在風筝飛走前牽住了線,小姑娘撐着地闆看上去急得快哭了。
周斯禮把她從地上拉起來,撐着膝蓋彎腰,說:“下次不要在江邊跑,否則就算眼淚掉幹了風筝也回不來了。”
小女孩攥緊了風筝線,忍住眼淚,點點頭跟他道了謝。
許嘉目送着小女孩跑遠,神色淡淡,似乎随口一提:“沒想到你還有妹妹。”
平常他和妹妹相處,應該也是這樣。
“是啊,”周斯禮想了想,又說:“不過她已經過了喜歡玩風筝的年紀,以前總吵着讓我帶她去公園玩,現在卻巴不得我在外離她遠點。”
像這種江邊的公園,一到傍晚就會有很多小攤,香氣四溢的烤串在火焰中跳躍,孜然的焦香味遙遙傳來,周斯禮也有點餓了,轉頭看她:“那個燒烤攤沒多少人排隊,你吃嗎?”
她點頭說可以。
周斯禮視線逡巡一圈,捕捉到不遠處空着的長椅,就讓許嘉去那裡等着。
聞言,許嘉的眉頭微微擰起,回過神,周斯禮已經邁着大步跑過去了,背影在路燈底投下了長長的影子。
排了三五分鐘,就輪到周斯禮了。他點了四五串牛肉串,提着包裝袋轉頭去尋找許嘉的身影,卻沒在長椅上看見她。
他慢下腳步,心底陡生茫然,她又提前離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