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空氣滞了下。
随即響起身前人愣怔的聲音:“殿、殿下?”
“徐氏在我邊上,沒走遠。”迹亭台說道,算是應答。
感受到身前人稍稍離遠了些,迹亭台問道:“為什麼不點火?”
桃摯默了默,道:“風吹得急,不小心把樹枝弄丢了。”
楊九楠扒在旁邊洞壁上,他猜測頭頂飛的是蝙蝠,方才桃摯喊他他也在找徐氏,加之過于害怕,根本沒顧上回應。
如今聽到二人說話,他聲音大了點:“我手裡還有一根!”
“哦、哦,”桃摯應了聲,“那我過來找你。”
隐約能感受到身前有人在小心翼翼地往前摸,迹亭台回憶了一下剛才漆黑一片中手臂上顫抖的觸摸:“喂。”
他叫住她:“你該不會,怕黑?”
“……”
沒有回答,就是回答。
得到答案,迹亭台倒是笑了聲,話語中帶了些許挑.逗:“怪不得走不動,不怕死人不怕神鬼的棺師,怕黑?”
此時此刻,桃摯真想給丢了樹枝的自己一巴掌。
就知道,就知道,她就知道他會是這個反應,所以她才不想讓這個倒黴太子爺知道她怕黑!
正當她打算強裝鎮定,開口否認,面前陡然生出熟悉的草木味道。
随之低低的嗓音響起:“吹。”
桃摯愣了下,而後伴随着一口氣的吹出,火苗頓生,山洞中再次跳動起微光。
再度見光,楊九楠從洞壁上滑了下來,長籲了一口氣。
徐氏看到他,樂呵呵地飄了過去,一點兒都沒有被吓到的樣子。
倒是另一邊桃摯怔了怔,看着眼前撲朔的光亮:“殿下,能接得住?”
聞言,楊九楠也看了過來:“真的……接住了。”
陰陽有别,這他是知道的。
一如先前他接不住徐氏的糖,死人亦接不住活物。
可現在,這位已死的太子卻好好地舉着被桃摯重新吹燃的樹枝。
迹亭台晲了眼手中的火,卻隻是不動聲色地換了隻手。很快樹枝便從他右手中消散,重新回到楊九楠的手中。
他碾了碾自己空了的手,面無表情:“确實接不住。”
火把回到手上,楊九楠歎了聲。
心道原是他想多了。
奈何他剛洩了口氣,便見迹亭台對他挪了下巴:“你走前面。”
楊九楠懵逼地指着自己。
迹亭台:“走快點。”
“……”
欺負不動桃棺師,就來欺負他。
楊九楠泫然欲泣,拿着火把繞到了最前方。
可人從面前走過,桃摯卻沒有動。目光緩緩移動,挪到他背到身後的左手上。
迹亭台注意到她停留的視線,問道:“不走?”
桃摯沉吟片刻,正要開口,楊九楠的喊聲打斷了她。
“桃桃棺師,殿下!你們快來看啊!”
桃摯回過神,話沒說完,又看了眼迹亭台。她想再開口,楊九楠又喊了一聲。
最後她搖頭作罷,才大步跑向前面的轉角:“怎麼了!”
迹亭台看着她的背影,跟了上去。
隻那背在身後的左手,緩緩轉了轉腕骨。
桃摯順着光過去:“怎麼了,是發現什麼了?”
看到兩人過來,楊九楠護着手裡的火:“桃棺師,您看這個!”
火光聚在一個角落,照亮了眼前的物。
但他們很快意識到,這火有沒有都是一樣的。
因為在他們面前堆着的,是堆成小山狀的白花花的銀元寶,在黑暗的角落裡反而更為顯眼。
楊九楠在破村子裡長大,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這、這該有多少錢啊!”
迹亭台掠了眼:“至少三百兩。”
桃摯大驚:“三百兩!?”
她指着道:“這有三百兩?我記得以前一錠一兩,這哪裡有三百兩!?”
迹亭台有點無語:“你那是哪個年代的事?雪明國不知道多少年前就一錠二兩了。”
“……”
行,三百年前的事。
“三百兩,”桃摯算了算,“換算成請棺錢都能請兩次往生門裡很厲害的棺師了,好家夥,是真多錢啊。”
楊九楠蹲下仔細察看,突然指着銀子堆:“桃棺師,你看!這不是你的紙人嗎!”
桃摯也蹲了下來,抽出紙片展開,活生生一個紙人形狀,正連着她垂下的那隻手上的線。
“還真是。”她道。
紙人在這銀堆裡卡了許久。
被桃摯拔出來,都有些蔫巴巴的了。
楊九楠盯着那紙人,想了想立馬站了起來:“所以徐實在這裡嗎?”
“不一定,”桃摯道,“紙人尋氣息而去,停留之處不一定是他在的地方,也可能是那人常去的地方。”
“什麼意思?徐實常來這裡?所以這是徐實的錢?”
楊九楠沒頭沒腦地連提了三個問題,桃摯卻一個都沒有答他,反而蓦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說來,方才我們所站之處的對面,是個什麼地方?”她問道。
“哪個方才?”
“就是我們循着紙人過來之前,徐家斜後方,有很多人進進出出的那個。”桃摯簡單做了描述。
楊九楠有些迷茫。
見狀,桃摯低頭又尋了根樹枝:“那招牌上寫着二三什麼鋪,中間一個字我不認識,好像是這樣寫的。”她說着,用樹枝在地上畫了幾筆。
三百年後的字變了許多,桃摯記憶有些許模糊。
楊九楠湊在邊上,一時沒看出來。
桃摯想了想,又劃去幾筆。
這一下,那畫隐約顯出字型來。
“這是……”楊九楠猶疑着,又像是這字的提示,突然有了些許印象。
“我想起來了,那好像是……一家當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