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似乎在這個時候停止了流動，安靜又空曠的客廳隻有彼此的呼吸聲，還有林越行狂跳的心。看着沉默又緊張的季知緣，他往後退一步，跟她隔開一點距離。

輕聲說：“季知緣，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向你索取什麼，讓你跟我在一起。隻是表達我的心意，僅此而已。”

他抿抿唇，輕握着拳頭，來緩解他緊張的情緒，“我喜歡你，這沒有錯，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心意，但你不能讓我不喜歡你。之前是不想強加給你壓力，但是，好像無論怎麼樣，我在你這，都吸引不到你的什麼情緒。所以，我再坦蕩地跟你說一次，我喜歡你，從高中到現在，每一天，都喜歡。不管我們的結果是什麼，我也都喜歡你。我不想給你施加壓力，也不想再說什麼讓你煩惱的追你，給我一個機會，隻要你不想，你可以一直把我拒之門外。我們也還是之前那樣的關系，你放心，我們之間，永遠都是你主導着，但我，不會再對你多逾矩一步。”

季知緣低頭，沒有說話，腦海中竟然浮現了第一次拒絕他的那些話，那時候是煩悶，詫異，不舒服，而現在是緊張，是不知該作何反應，才能更好地處理這段關系。更是覺得自己該負起一份責任，他這些年的心意，她沒辦法再置之不顧了。

林越行往後又退了一步，“這些年......”

他沒說完，季知緣忽然擡頭，“林越行......我。”

“聽我說完行嗎？高中畢業，你打斷我的話，現在至少讓我說完吧，你可以一直拒絕我，我也可以一直喜歡你，這不沖突。”

他繼續說，“你還記得，高二第一學期，元旦晚會嗎？那時候你在台上跳舞，後來不小心被人撞倒了，很用力地跌在地下，但旁邊的人還沒來及過來，你很快起來了，腿磕破了一大塊，血順着你的腿流到了地下，但你的臉上始終保持着笑意，還是那樣大力地跳着舞，沒有收斂半分。身上的那股力量，像是怎麼也打不倒一樣。就像我第一次見你，你替我教訓那幾個人一樣，什麼也不怕，靠着自己往前沖。即使身上痛，也不管不顧，走路仍然挺直着腰背。”

季知緣記得，當時她們的舞蹈沒排好，匆忙上台了，導緻沒站好位置，才被人撞到。地上不幹淨，有上場表演留下的道具，她也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給紮到了，反正很疼，而且流血了。

林越行低笑，“我有時候也不知道你哪來那麼多力量，這些年，每次我覺得疲憊的時候，總能想到你。你給了我很多力量，其實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的出現，讓我很多次，覺得美好，沒有為什麼，想到你，就覺得美好。這些年，我看了無數風景，拍了無數照片，但沒有一張能比得過你的笑容帶給我的治愈。”

“所以，我從來都沒有想向你索取什麼，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随着自己的心，沒有任何目标，為了得到什麼。這些話，高三畢業就應該跟你說了，我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随随便便，想一出是一出，對你說什麼喜歡，我的人生，做任何事情，都不會随便。”

他輕歎一聲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躲着我了。我向你近一步，你就往後退一步，我也不知道怎麼做了。現在我站在你面前，你可以把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對你毫無保留。沒有猜測，沒有試探。你拒不拒絕我，也沒那麼重要了。至少現在，我的心安靜了一些。”

他的這些話，更讓季知緣覺得愧疚，他那時候，應該是想很認真地跟自己告白的，結果，被她打斷，還說出那樣的話。

她擡頭，直視着他，“你.....讓我想想行嗎？我會給你答複的。”

“你讓我的心也靜一靜。”

林越行沉默了幾秒說：“給不給答複是你的事情。你也可以當做沒聽見，不當回事，怎麼樣都可以，隻要你喜歡。你之前跟我說過，不确定對方喜不喜歡你，不要說什麼喜歡，會給你帶來困擾，但我覺得，喜歡這件事情，也可以是單方面的，跟你有關，但直接影響的是我，所以，我從不認為表達心意是種困擾。你再怎麼讨厭我，該說我還是會說，也僅此而已。隻有你向我多近一步，我才會全力地繼續奔向你。我說過了的，無論怎麼樣，你給我點回應，我都毫無顧忌。”

看着低頭不語的她，他說：“我說的夠清楚嗎？不要裝聾，聽清楚就點頭，然後不要再躲着我。我還什麼都沒幹，你就這樣一直躲着我，你還說什麼讓我沒事不要辭職，這就是你當老闆的風範？”

“我，聽清楚了。”季知緣慢慢地答。

“嗯。”林越行輕扯着嘴角，“那就好。”

等她回去的時候，呆坐在沙發好長時間，然後又跑回房間了。

連着好幾天，季知緣都在想着林越行給自己說的話，而南延的雨也下了好幾天，每次下雨她的心情都不好。

五月，帶着夏天的味道飛快地過來。

每次月初都會很忙，她忙了好幾天，忙到生日也還在工作，本來她生日都是一家人幫她過的，季聞名走的那兩年，就算鄭怡想不起來，季言也會幫她過，也不幹嘛，就買個蛋糕，季言會給她發個紅包。

隻是今年，五月剛到，他就去外地了，要去半個多月，他的工作一旦忙起來，幾乎沒什麼消息，所以他前幾天給她轉了賬，讓她買個自己的喜歡的禮物。

而今年她的生日，季聞名跟鄭怡一個都沒想起來，他們仍然沒有和好，偶爾還是會有矛盾，剛好她生日前兩天，他們才不知道幹嘛冷戰了幾天，兩個人的情緒都不好。季知緣覺得他們真是幼稚，多大人了，還整天跟個孩子一樣。

工作完，她背着包，站在樓下，等着雨停。

也是同樣的大樓，大四實習那年，下班快十點了，暴雨下個不停，地鐵停運了。

那時候她就站在公司樓下，準備打車回家，結果下雨天打車的人很多，她等了好長時間，一直站在那，沒往雨裡走一步。她很不喜歡下雨天在外面，潮濕的地面，灰暗的天氣，而她還是個記性很差的人，常常忘記帶傘，梅雨季節，天氣不穩定，暴雨說下就下。

她讨厭被雨淋濕，身上濕透的感覺，會讓她整個人不舒服。

她還記得，那個晚上，她一個人站在樓下，等了好久，才等到車。

而那樣的雨天，那樣的夜晚，她一個人等了很多次。

那一年，爸爸離開家，媽媽整天被困在失去雙腿的日子裡，也是她最痛苦的一年。

思緒被拉回來，等着雨停，她慢慢踏出腳步，潮濕的地面，她每踩一步都覺得不舒服。

快走到地鐵站的時候，她掏出手機，剛看了一秒，不知道哪跑來的一個人，很用力地撞到她了，雙腿跪在地面，雙手撐在滿是泥的雨水裡。

人來人往，地鐵站很趕，人很多，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誰撞的，隻是現在自己很是狼狽，本來雨天心情就不好，還要這樣，今天還是她的生日，她隻覺得真是好事趕一塊了。

起來，拍拍自己的手，手機屏幕還被摔裂開了。

她歎了一聲氣，走到下面，坐了地鐵回家。

開了門，她以為鄭怡跟季聞名睡覺了，一進步，家裡燈都開着，季聞名收拾着東西，鄭怡在一旁看電視，她現在隻想洗個澡，然後安安靜靜的回房間躺着。

剛到房間拿上衣服，就聽到一陣吵鬧聲，她覺得煩悶，出來，走到他們面前，“能不能别吵了。”

“緣緣，我跟你說，你媽跟那個男人，就是你喊叔叔的那個男人，今天又跑出去了，當着我的面，我跟她還沒離婚了，你說他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季聞名拉着她說。

“爸，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楊叔叔跟我媽就是朋友關系，你都跟她在一起大半輩子了，怎麼到老了，越來越計較這事了？”

“你媽是不想要我了。”

“你少跟賣菜的大姐說話了嗎？人家剛離婚，看你也不錯呢？”鄭怡也沒讓他。

“那大姐每次賣菜都給我算便宜點，我跟人家好聲好氣點怎麼了？”

“對啊，看上你了，當然給你算便宜點。”鄭怡說。

“那是我長得好？你當初不也是看上我的臉嗎？”

“所以，我瞎了呀！”

“行了！”季知緣打斷他們的話，“你們慢慢吵吧，我要出去透會氣。”

她把包丢在沙發上，跑到樓下，才發現手機在包裡，算了，反正也不買什麼東西。

她出去後，季聞名跟鄭怡倒是一句也不吵了。

安靜了沒一會，門鈴響了，季聞名跑過去開門，門外的是林越行。

他說：“小林啊。”

“叔叔，季知緣在家嗎？今天是她生日，你們是不是剛吃完飯啊？我剛從外面回來，今天工作耽誤了一點時間，我給她買了一個禮物，想送給她。”林越行說。

季聞名聽完愣住了，“啧”了一聲，“哎呀，今天是我們緣緣生日，我忘記了，什麼也沒給她準備，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回來。”

“我給她打了，她沒接。”林越行說：“她是出去了嗎？”

“她.....剛可能被我跟她媽氣着了，跑出去了，這丫頭手機也沒帶。”季聞名覺得自責，“我現在去找她，怎麼回來了，還能忘記女兒的生日。”

林越行聽完攔住他，“我去吧，外面天氣不好，雨剛停，您在家，等找到她了，再把她帶上來。”

“行行行，這麼晚了也買不到蛋糕，我看家裡有什麼。給她弄個簡單的蛋糕，生日還是要過的。”季聞名說。

林越行也沒耽誤時間，小跑到了樓下，想了想還是去車裡把傘拿着。

她也沒帶手機，他把小區晃了一遍，都沒看到她。

季知緣走到小區外面，往前走了一步，走到小區的湖邊，這個點，一個人都沒有，路燈照亮着路面。

風吹得舒服，安安靜靜的，倒也惬意。

雖然夏天的味道已經吹過來，但是今天天氣不好，晚上風很大。

風吹着樹葉沙沙作響，雨水好像下一秒就要落下來，她覺得自己就算現在走，還是會被淋濕。

但是算了，她還沒無聊到，大晚上在這淋雨，要是淋了一身雨，她爸媽該擔心了。

準備到上面的涼亭待一會，等雨停了再走。

她剛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前方的視線中，跑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林越行撐着傘，大步快速地朝她走來。

上次，也是這樣的身影一步一步，不過是緩慢地朝她走來，而這次是快速又急切。

即使隔着距離，她好像也能看出他的着急，就像上次自己一個人出來，沒接他的電話，他着急地跑過來一樣。好像很多次，都是他朝自己這邊走。不顧一切隻奔向她。

她此刻好像忘記自己要往前走，就這麼定在那，呼吸心跳，所有的思緒都被他牽引着。

暴雨快速又猛烈地朝地面砸來，快砸到她頭頂的那一刻，被他的傘穩穩地擋住了。

她停頓了幾秒，“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猜的，你忘記，我腿傷那段日子，咱倆在這散了好幾天步嗎？小區沒找到你，來這碰碰運氣。”他替她撐着傘，“先回去吧，下大了。”

她點點頭，往他那邊靠近了些。

走到上面，季知緣看他濕透的半邊身子說：“去涼亭待一會吧，等雨小一點再回去。”

林越行沒多說，撐着傘走到裡面，把傘放在一旁，季知緣看着旁邊的他說：“你剛那麼着急地跑過來幹嘛？”

他望着外面的暴雨，“雨下大了。”

季知緣說：“嗯，我知道啊。”

“我不會讓你淋雨的。”他視線轉過來，看着她。

季知緣一時沒接話。

林越行轉移話題，“我還以為你跟你爸媽一起吃飯，在家過生日呢。”

季知緣坐下來，“他們沒想起來我生日，不過也無所謂。我哥記着呢，給我轉了一筆巨款，我可以買自己想買的東西，還有崔冉，岑瑜也記着，我們有個三人群，她們都給我發紅包了，我可被人惦記着了。”

林越行笑：“誰說你不被人惦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