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尋沒有力氣抽回自己的手。

殺意如同黑夜覆蓋白日，無可阻擋地侵蝕着他的意識，他腦袋像鏽了的齒輪，隻能在清明的間隙裡緩慢思考他什麼意思。

蕭長宣挺喜歡他的皮相的。

他一開始就知道。

他對蕭長宣吻他，他咬蕭長宣那兩個瞬間其實都沒有特别排斥，唯一不适隻是不習慣同人親近。

常人慣常把吻咬當做親近的象征，但在樓尋心裡，那隻是嘴唇跟嘴唇，舌頭跟舌頭，皮膚和皮膚之間的觸碰。

他還不懂什麼叫旖旎。

心裡隻把蕭長宣當牽制他走火入魔的工具用，對蕭長宣任何暧昧行為都沒有什麼芥蒂。

但他此時此刻看着蕭長宣，手指微蜷。

樓尋在迷蒙的意識裡忽然想，原來徐生他們對自己并不是毫無影響。

靈力過度使用的反噬再次翻湧，樓尋猛地吐出一口血，鴉羽似的長睫将眼中血紅掩蓋半數，若不是剛剛一戰導緻他虛弱至極，現在隻怕已經開始發瘋了。

“滾。”樓尋輕聲道，試圖抽回手。

“這種時候也要我滾？”蕭長宣笑了，“我就不。”

他們身後的灰暗空間已經緩緩褪去，光亮一點點洩進來。

“走火入魔你就死翹翹了，我保你意義何在？”

眼前人沒有回應，臉色愈發得差。蕭長宣語氣不慌不忙，捏着樓尋手腕，側眸看着那支蒼白修長，血迹斑斑的手。

“果然用暴力手段把你留在身邊還是太麻煩了，”蕭長宣低聲道，“你有什麼好提議嗎？”

意識迷蒙的樓尋沒法回答他，蕭長宣歎了口氣，“救人所需，醒了可千萬别動手。”

樓尋眼前朦胧，低沉的聲音在他耳中被扭曲。下一刻，樓尋手腕微燙——蕭長宣吻上了他的手腕内側。

觸碰而導緻的酥麻從皮膚處緩慢傳達至腦内神經，激得他手掌微合。身體内翻湧的殺意如同海潮退落，順着經脈流向手腕。

樓尋一手撐地，另一隻手被蕭長宣握着。

意識走向清明後，樓尋眼前逐漸清晰起來，他看着蕭長宣流暢漂亮的下颚線和微垂的眼，一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血……被止住了。

“大仙！”

樓尋立刻回神，把手抽回來。

蕭長宣也順勢放開了他的手，樓尋不自在的轉過目光，蕭長宣神情平淡，指腹抹過唇邊粘上的血色。

灰暗的空間完全褪去。

他們眼前是青綠電極管組成的巨型旌旗，無數畫着徐家傳陣的旌旗從黑暗的地宮頂一直鋪落至地上石闆，層層疊疊，乍眼看去旖旎而神秘。

一堆年紀尚輕的少年橫七豎八的癱在地上，不少正茫然的觀察着周圍。樓尋眼見着剛剛救過的短發少年被另一個少女攙扶着，看着他的雙眼裡全是驚詫。

“……”

短發少年看他一眼，又看蕭長宣一眼，一時不能确定樓尋旁邊的人是不是他從小就被耳提面命的半仙噩夢。

如果是，那剛剛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

如果不是，這三界裡會有人跟魔尊那張臉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正想着，忽然對上樓尋眼神。

縱然他大仙的臉面如金紙，虛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化羽仙去了，也不妨礙他領會這眼神裡濃郁的警告意味。

少年手足無措的低下頭:“……”

樓尋面無表情的偏過臉:“……”

蕭長宣坦坦蕩蕩:“嗨。”

在場所有人都下意識警戒！

魔尊坐在樓尋身側，并沒有任何動手的打算，見這群少年各個都如臨大敵，俊俏眉眼中居然浮現出一絲委屈。

他當着他們的面貼近樓尋，手又不安分地牽樓尋長發，“我可是送了他們一場好夢，這群小朋友你哪裡認識的，怎麼這個眼神啊?”

“……”樓尋疲弱地打開他的手，懶得回答，而後看向少年，“何事?”

少年遲疑着跟他們保持距離。

他眼神遊移，忌憚着蕭長宣，嘴裡含糊不清，“我……額……”

“小朋友，”蕭長宣打斷他，少年整個人過激反應地縮了回去，“說話結巴的人，你家大仙可不喜歡。”

樓尋渾身針紮似的難受——蕭長宣隻能幫他暫時解決走火入魔，不能治療他的靈力反噬。

他腦袋暈眩，提不起力氣，聲音又冷又輕直入正題，問蕭長宣：“溯洄給他們看了什麼?”

“不知道，這麼多人那麼點時間怎麼安排，自然是随機分配不重要片段啊……我自己都沒看完呢，”蕭長宣語氣十分理所當然，說完，他沉默兩秒，又加了一句，“騙你是九重天的那群狗。”

樓尋無言以對。

所有人除了支支吾吾的少年，都陷入了沉默——他們不敢上前跟魔尊講話。

“我來說吧。”

見沒人說話，攙扶着少年的白淨少女從一旁走了出來，她聲音冷靜清脆，十分沉穩，目光中也不現懼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