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栖硯用已經碎成布條的衣服遮住身上的痕迹,躺在地上低低咒罵了一句。
玉蒼鸾也沒好到哪裡去,不過他現下心情不錯,撐着頭在旁有一搭沒一搭地玩着竹栖硯的頭發,輕笑道:“一人一回,不是很公平麼——總歸誰也沒吃虧。”
竹栖硯白他一眼,支起身子問道:“東西呢?”
玉蒼鸾跟着坐起來,取出一張符箓放到他面前,隻見符箓上的紋路一亮,随即在兩人眼前投射出一張巨大的影像。
原來那時玉蒼鸾眼見追擊司道節無望,趁着對方沖出宮殿的時候往外面甩出了一道符箓。
原本是為了裡應外合炸開宮殿,誰知司道節轉頭便被海域中未知的龐然大物所吞噬,于是玉竹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将這道符箓作為打探用,借機觀察宮殿外的情形。
此符箓是成對使用的,玉蒼鸾手裡這張可以控制外面那張的移動,還可以投影對方探測到的影像。
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了,外面那道符箓已經探測了不少地方,此時展現在二人面前的,便是完整的殿外世界。
原來他們所在的這座水晶宮殿不過是一座海上島嶼的背面。
這島嶼漂浮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中,從外面看去,露出海面的部分與普通小島無異,但沉入海中便能發現,它在海裡的部分卻是一座頭朝海底的倒置宮殿。
這已經夠讓人啧啧稱奇了,但更令人驚訝的是,這片海域裡除卻他們之前看到的低階靈獸之外,還隐藏着十分強大的存在。
一顆巨大的豎瞳突然出現在鏡頭前,随即又慢慢遠離,讓玉竹兩人透過符箓看到了這顆眼瞳的主人——一條體型碩大的黑甲玄蛟。
兩人沉默半晌,竹栖硯開口問道:“便是這東西把司道節這樣金丹初期的修士一口吞了?”
玉蒼鸾點點頭。
竹栖硯:“那他死得不算太冤。”
“我們得感謝這對主仆以身試險,”玉蒼鸾沉聲,“否則葬身于它口中的就是你我了。”
“那真是可惜了,”竹栖硯遺憾道,“我還沒來得及向他們表達謝意呢。”
“怎麼來不及,”玉蒼鸾撐着膝蓋側首看向他笑道,“你大可将自己作為口糧送入蛟腹,再向他們道謝。”
“呵呵,你如今倒是愈發伶牙俐齒了。”竹栖硯朝他挑眉。
“都是某人教的好。”玉蒼鸾回嗆道。
“不過我向來恩怨分明,謝要道,債也要讨,”竹栖硯說着向玉蒼鸾伸出手,“拿來。”
玉蒼鸾故作不解:“什麼?”
“怎麼,某人扯壞了别人的衣服還有理了?”竹栖硯咬牙,“把你衣服拿來。”
玉蒼鸾摸了摸鼻子:“我也沒有多餘的衣服了。”
竹栖硯氣笑:“那你剛剛發什麼瘋?!”
他伸手朝玉蒼鸾身上的外袍抓去。
玉蒼鸾本能地擡手阻攔:“你幹嘛?”
兩人鬧了一陣,最後竹栖硯披着玉蒼鸾外袍站起了身。
玉蒼鸾僅穿着裡衣跟上他:“如今直接出海已無可能,還需另找辦法。”
“既然知曉了這宮殿連着海島,我們大可換一種思路。”竹栖硯邊系袍帶邊答。
“你是說從地底直接到島上面去?”玉蒼鸾思索着道。
“正是如此。”竹栖硯來到不遠處,撿起掉在地上的“開山獸”,舉在眼前左右看了看,“司公子的這東西還能用罷?”
玉蒼鸾接過來研究:“可以,隻需再貼一張符箓便可。”
“那事不宜遲,”竹栖硯道,“且從外面符箓的投影裡找一處島上土質疏松之地,我們從殿内對應的位置挖地道過去。”
玉蒼鸾即刻尋找起來,竹栖硯趁這功夫到宮殿裡四處放了火。
失去了寶珠靈力的庇護,水晶宮殿不多時便化為了一片火海。
“開山獸”入地,當真如同一隻真正的猛獸一般一路破開宮殿地底,挖出一條通向海島地面的路來。
——到了最後,離開這座固若金湯的宮殿的方法,不是走尋常的“門”,不是破開連接海域的牆壁或鏡子,而是選擇最不可能離開此處的地底。
反其道而行,卻反而是生門所在。
***
終南仙林海島上,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停在了一處空曠地。
昔妄語閉眼感受了一番方圓幾十裡的情形,确認沒有危險後,才轉頭吩咐衆人:“在此休整。”
說着自袖中拿出一枚納戒,往空中一抛,那不起眼的戒指瞬間化作一道圓形的門立在衆人面前。
昔妄語朝身後人溫聲道:“風頌,進去歇歇吧。”
這戒指是空間寶器,化作的門背後乃是一處獨立的空間,内中自有無數亭台樓閣,供朝家小公子及衆修士休息用。
朝風頌卻猶豫着不想邁步:“昔叔叔,我能在這附近自己轉一轉麼?”
昔妄語低頭看向才到自己胸口的少年。
朝風頌往日裡被他上面的幾位哥哥姐姐保護得太好了,平時并不怎麼離開朝家的領地,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些新鮮的事物。
雖然這孩子表現得不太明顯,但昔妄語可以感受到他那顆躍躍欲試的心。
他微微歎了口氣,應道:“去罷——護身符可帶着?”
朝風頌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嗯!我一直貼身帶着呢。”
他轉身朝林子裡跑去:“昔叔叔我走啦!”
昔妄語看着他激動的背影,又囑咐道:“小心一些。”
朝風頌興奮地在長滿奇珍異植的密林裡東看西看。
這裡許多東西他往常隻在書冊上見過,如今卻能親眼看到親手摸到,這對于他來說别提多新鮮了。
朝風頌正在興頭上,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幾道似有似無的說話聲,他好奇地向聲音來處尋去,便看見幾個比自己稍大些的青年男女正圍在一起不知在做什麼。
他想過去湊熱鬧,冷不防耳邊響起昔妄語的聲音:“風頌,别過去,那是雪家和千家的人。”
朝風頌腳步頓了頓,轉而躲到一棵樹後,暗暗關注着那群人的一舉一動。
隻見一個身着紫衣的青年高聲道:“這處傳送陣法是本公子先找到的,你們千家人怎麼好意思搶!”
“我呸!”另一個人同樣嚣張跋扈的青年立刻反駁道,“誰不知道你雪召祢平日裡就會偷雞摸狗?這陣法分明是我千侯熙先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