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實。”沈宵竹表情平靜,闡述道:“如果她不管你,你從小就會習慣,會麻木,到成年差不多就不會在意親情了,不會為此分神。對于你媽媽來說,如果不管你,她的事業大概會更好些。”
“阿喀琉斯的腳踵是他的母親親手留下的軟肋,你是她的軟肋,她也是你的,暧昧含糊的東西太多,斷不幹淨才會煩擾。”
顧沅硯聽不得冷酷無情的話:“别這麼說,不是這樣的……其實這隻是長大的路上一點小插曲,沒有那麼嚴重,或許等董女士忙完這陣,就有空來陪你了。”
“出去。”董秋雯面色徹底冷了下來。
“行,我們走吧。”沈宵竹不惱不躁,對顧沅硯說。
空氣靜得可怕。
董秋雯别開腦袋刷着手機,她面無表情地劃着,頁面飛快滾動,幾乎沒有能捕捉到的信息。
李姨端着果盤進來,打破了膠着的氣氛:“來吃啊。”
顧沅硯道謝:“謝謝李姨,我們先走了。”
“多坐會啊,吃個晚飯再走。”李姨詫異,挽留道。
“不了不了,等會還有事。”顧沅硯擺擺手。
“吃個飯再走吧。”
說話的是董秋雯,她依舊刷着手機,努力掩飾語氣,但仍能聽到她的幾分歉意和别扭:“今天冒昧把你們叫來一趟,應該好好招待才是。剛剛我情緒失控了,對不起。”
“我知道啦,但真的不了。”顧沅硯笑,“我一會還有兼職,就不在這吃啦。”
過了一會,董秋雯又擡起頭,對沈宵竹說:“對不起。”說完,她就緊緊抿上嘴,不再說别的了。
沈宵竹笑了一聲,沒頭沒尾地說:“别焦慮,你很像她,等你慢慢長大,總有一天能幫上她忙的。”
*
傍晚出來,夕陽染紅了一半的天,樓房的玻璃上也映着晚霞的光,顧沅硯走着走着,納悶地問:“焦慮?為什麼是焦慮?”
沈宵竹拿了瓶水,擰開又旋起來遞給他:“她們是對共生體,看似是女兒的青春期,其實是一直以來無力感的堆積,無處排遣,就這樣爆發了。從小到大,她眼睜睜看着媽媽在眼前忙碌,自己卻幫不上一點忙……長久後,就會焦躁不安,想幫忙。”
顧沅硯一想,覺得有點道理,但又問:“但你為什麼要說之前那些話?”
“沒什麼,想到了就說了。”沈宵竹漫不經心道。
顧沅硯不信,再追問,沈宵竹卻隻字不提剛才冷酷的話。
溫和有禮隻是沈宵竹社交的外衣,扒開一點看,隻有冷灰的牆,數十米高,牆面毫無破綻,連翻牆的空隙都找不到。
他們又随口聊了别的話題,最終在小區門口分道揚镳。
傍晚街市的燈亮了一片,沈宵竹的臉被五顔六色的光照着,模糊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