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問童光:“童光,你......你稿子畫完啦?”
這是童光躲開她時用的借口,單鸾哪裡想得到這一問就問在了槍口上。
但童光神色都沒變,夾了一筷子的菜到單鸾碗裡,邊夾邊說:“我要退賽。長青杯和幾個我看重的校招沖突,馮老師建議我着重校招,就沒繼續,之前白畫了,當練練手吧。”
她說的好像今天的菜适合甜口不适合爆炒,所以就把辣椒撤下去了一樣那麼簡單。單鸾不知道長青杯的重要性,隻知道童光相當信任她馮老師加之外行少指導内行,既然童光的老師都這麼給出了建議——于是她也跟着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交代完了自己,童光不想讓單鸾在這個問題上多做探究,反問她道:“你呢?高考還剩餘一百來天,過兩天就是年三十了,你怎麼打算?”
單鸾想也沒想回答她:“小婷老師今年要回家過年,老家想安排她相親,不方便帶上我。”實際上李小婷家裡并沒有很明确地對着單鸾說過任何不歡迎的話語,李小婷本人更是對相親這事興趣缺缺,但雙親供養她不易,李小婷不想在一些小事上招惹父母的不快,這時候的單鸾就會變得很礙眼了。——一個大齡的單身女士,帶着說不清道不明來曆的半大小女孩。總之,單鸾十分有眼色去避免這種惹人不快的讨人嫌行為,“我呆在學校裡複習,學校這裡都有電,小婷老師給我留了菜和鑰匙,午飯和晚餐能解決。”
“來我家呀,我......”童光本來憋着一股隐秘的欣喜,想要熱情地邀請單鸾來家中吃幾頓過年飯,但突然轉念想到她放棄了長青杯,那就得為節後兩大高校的校招做沖刺準備了,瞬間又癟了嘴:“......不過初五之後我也得進集訓了,到二月底之前都見不上面。”她嚎着往單鸾身上靠,反倒是單鸾有些不自在似的,動也不敢動,感覺到她的呼吸吹過手腕處。
單鸾本來想婉拒,但最後還是拗不過童光嚷嚷:“吃一晚上的飯又不會耽誤複習”半是推拉半是請的把她抓回了自己家,年三十的晚上單鸾厚着臉皮和童光母女坐在了一桌上。雖然單鸾不是第一次見童琳,但是童琳眼中那種激射着慈愛的眼波還是把她照耀得頭不是頭尾不是尾的,連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晚飯後童琳開着車帶着飯把人送回學校門口,童琳站在車窗旁,往單鸾手裡塞了一個大大的紅包,單鸾兩手都是剛從童光家裡打劫回來的大包小包塑料袋,手不知道該放哪裡。李小婷交過她,過年接紅包的時候要大大方方的,這是長輩給你掙來的一整年的福氣,要說吉利話。可此時那個明顯大過頭的紅包沉甸甸地壓在她的手心,把她手上都染出了一片紅色,她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有些無助似的擡頭看向了童琳。
童琳在心裡‘啧’了一聲,心說怎麼這麼可憐,眼睛水汪汪的,難怪小光會喜歡了。遺傳嘛這不是!
遺傳我喜歡可憐的遺傳她爸喜歡女的了。
總結就是遺傳學的不好不能怪小光,社會要怪就怪遺傳學去。
童琳迅速為自己女兒找好了理由,抽了一隻手輕輕摁住單鸾的額頭,好整以暇地問她:“要說什麼?”
單鸾在錯愕中搖擺了一下,捧着紅包朝童琳鞠了個躬:“童阿姨新年快樂,祝童阿姨新年萬事如心、身體健康、财源廣進、大吉大利。”
“乖。”童琳開着車絕塵而去。
童琳是從半路長出來的,在普甯根本沒有什麼親朋好友,父親那邊的親戚又早都斷絕了,她們一家沒有什麼走親訪友的需求,但是從年初二開始,她們家接二連三有合作商陸續上門來拜訪。
童琳捏着鼻子讨不出一口清閑,童光倒是借口複習早早溜往單鸾身邊,但過了初五,童光也被抓走丢去封閉訓練。一開始沒有童光的時候單鸾自己一個人挺自在的,沒覺出有什麼問題。隻是習慣了這種每天都能見到童光的節奏,她一下子不在了還有些不适應。童光早前一天和她打過招呼,但第二天單鸾還是慣例給童光帶了早餐,直到童光一直沒露面,她才想起什麼似的自己把兩人份的早餐給吞了。
畫室行程滿,要等到了晚上童光拿到手機,才能抽出空萬分委屈地給單鸾打個電話報一下近況。她怕太打擾單鸾,不敢說太多,又怕不打擾,兩人的距離就漸漸遠了。各中情緒千滋萬味,大概隻有當事人自己才懂。
童光在這一頭說話聲音越說越小,沒留神睡了過去,單鸾聽見她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在聽筒旁。
她仔細地聽了一會兒,小小聲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