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教研室最近私下裡傳着笑話，臨近期末，十五班的學生鬧起了集體抗議。

青城的高中班主任圈子都是通的，誰都知道李聯嶽過去在十一中那點事，都很有默契地繞着他走。

最近又狠抓學生心理教育，大大小小的高中都增設了心理老師這一職位，不知哪個頭鐵的家長被孩子鬧了一遍，幡然醒悟，把這事捅教育局去了，劣迹老師重回校園，還吃回扣，收家長紅包，體罰加人格侮辱學生。

私下管教已成了老師和家長間心照不宣的默契，打打手心警告警告，青春期的孩子總是需要鞭策之後才能收心，想要保證教學質量就不可能完全杜絕。

但李聯嶽很為自己的“雷霆手段”自豪，完全沒有關起門再橫的想法，大張旗鼓把學生叫進辦公室，手腳并用，監控一查一個準。

虞聞星甚至不知從哪找來當初李聯嶽的那批學生，在網上實名貼出萬字手寫信，細數高中三年受到的對待，甚至有人出具了傷情鑒定報告，掀起一片波瀾。

民憤在前，頂頭震怒，下令嚴查所謂“李聯嶽式名師”，命名者先被抓了典型，不到一星期就出了官方通報，網民拍手叫好。

十五班原本的曆史老師被推上班主任，是個剛轉正的實習老師，人也年輕。家長們送的禮學校也收了不少，雖然對這種考不上花錢硬擠的學生多有看不起，但給錢的終究是大爺。

這些家長們一輩子什麼都不信，就信學習改變命運和官方，官方出了公告，李聯嶽過去的學生紛紛發聲，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他們到底是愛孩子的，不然不會省吃儉用也要給他們送進一個所謂的“好”高中，被這麼一鬧，也覺得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新聞聲勢浩大，虞昭和虞聽月自然也看到了。那到底是虞聞星，即使為了保護未成年打了馬賽克，光聽聲音就能認出來。

“你姐以前學習很好。”虞昭說。

她不年輕了，年輕時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女孩，被流言蜚語砸彎了脊梁。丈夫借了一大筆債不知道幹什麼，跑得幹脆利落，自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讨債的把目光移向母女三人，有段時間她們總是搬家，一次又一次被找到，住的集裝箱都被翻動，鎖一次次被砸掉，家裡有什麼有錢的東西被直接拿走，留下一張欠條。在快要活不下去時，虞聞星不知從哪帶人來把讨債的全打了一頓，和虞昭大吵一架，放話要去混社會，從此三年都沒踏進家門一步。

雖然不想承認，可少了個孩子要養确實讓家裡稍微寬裕了些。

虞昭被大女兒傷透了心，卻也确實放心不下虞聞星，虞聽月就死纏爛打地和虞聞星續上了聯系，成天活得像個傳話筒。

兩人都沒想到，再次看到親人是在電視上。

“姐！”虞聽月和她媽交換了個眼神，一個電話打過去，“你中考成績不是挺好嗎？怎麼去一中了？”

“有獎學金可以拿。你看新聞了？别擔心我，我畢竟是學校的門面，成績好就行了。”

一中的學生宿舍在寒假依然開放，本來是方便高三留校補課，反而為虞聞星省下了一筆房租。十五班的人少了一大半，好幾個宿舍空餘下來，林理枝搬到了虞聞星的臨床，頭對着頭，褥子又軟又厚，還有一個和她風格截然不同的小章魚抱枕。

抱枕還可以翻面，虞聞星經常借過去蹂躏，腦袋被包圍的感覺異常有安全感。住院要控制飲食，林理枝出院後就迅速迷上了吃零食。虞聞星腦袋塞進抱枕裡在床上翻滾，一邊接電話，沒注意被一根棒棒糖戳了一下。

痛呼的動靜自然被虞聽月聽到了：“姐？你怎麼了？”

“被舍友的零食紮了一下，”虞聞星在那頭似乎心情不錯，聲音都帶着笑意，“她像個倉鼠到處塞東西。”

虞聽月沉默了一下，用虞昭聽不清的音量小聲說：“姐，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虞聞星這次回答得很快：“沒有。”

“過年回來嗎？”

“不回，别勸我了，也不用來找我，這麼多年不是都過去了嗎？和三年前沒關系，是我自己想不開。我過得很好，不累，也沒病。”虞聞星率先挂了電話。

林理枝趁人少跑去洗澡了，高三下晚自習後會迅速占領各樓層的澡堂。一中學費收得貴，住宿條件卻不好，一個宿舍能擠進十個人，放出來活像ZIP解壓縮，憑空多出幾十個G。

錦城離青城很近，走高速隻要一個半小時，除夕前再回去也不遲。晉塞雪對女兒是要什麼有什麼，見她有朋友了也很高興，卻依舊堅決拒絕了她想把虞聞星帶回家過年的要求：“很多親戚都要來，你朋友會不自在的。”

林理枝并不死心，又去問了虞聞星，得到的答案依舊是拒絕，郁悶得半小時沒理對方，到了晚上，才想起來給她媽打電話：“為什麼會有很多親戚？”

“因為我們今年要回老家過年啊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