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對白曼陀羅汁液的耐受度也不同。
林施微以前沒給雨師做過手術,不清楚他的身體狀況,但給他喂的劑量已經是容許的最大劑量了,再多恐怕就要中毒損傷神經了。
但是沒想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期煉銅,體質遠超常人,雨師竟然半途便醒了過來。
腦部的疼痛和恐懼讓他的身體不斷顫抖,林施微也不敢再下刀了,若是其他地方便罷了,腦子上的神經,多劃傷一塊,那就可能再也無法治愈了。
但若是現在給他喂麻藥,等麻藥生效,還要一段時間,時間越長,越會增加大腦感染和氧化應激反應的可能性,損傷神經細胞。時間長了,還會導緻顱内壓的變化,影響腦脊液的正常循環,進一步加劇腦損傷。
正當林施微當機立斷,要讓暨白按着他的頭強行手術時,黃帝有條不紊地拿出砭石,在頭頂正中與兩耳尖交點處的百會穴一紮,雨師便又暈了過去。
許久之前,原始人便知道能用砭石刺激人身上部位,來達到去痛治病的效果。這穴位林施微自然是識得的,隻是當局者迷,她作為手術主刀,遇到突發情況,自然沒有黃帝冷靜機智。
“動作要快!”不等林施微擡起敬佩的眼神看向黃帝,他便催促道。
林施微也知此穴位不能久紮,時間長便成真傻子了,便穩住心神,将那血塊取了出來。
與此同時,暨白也拿了一塊骨頭,将它打磨成剛才割出來的孔洞大小。
林施微檢查了一下大腦内部,确認沒什麼問題,便用羊腸線将大腦表面硬膜縫合好,正好暨白把骨頭也打磨好了,大小剛好合适,用藥汁清洗幹淨後嵌進頭骨裡,又扯着将頭皮也給縫上了。
“擦擦汗,”暨白拿出一小塊絲絹,遞到林施微的眼前,似乎害怕林施微的拒絕,别開視線,耳尖紅紅地将絲絹塞到了她手上,“這是幹淨的,沒人用過。”
“多謝。”皂角的清香似乎帶着陽光的味道,絲綢的确最能吸濕,隻是用來擦汗,未免奢靡。林施微正想把它還回去,卻見着暨白亮晶晶的眸子中盛滿了期待,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擦拭了一番,才又還給了暨白。
雨師第二天醒來以後,雖然還是不能動,但是能說話了,隻是語言表達的相當費勁。
其實煉制金屬之法,大體原理無非是高溫錘煉。如今蚩尤部落既然已經摸索出了煉銅之法,林施微說出來也無妨了。隻要不将後世之法提前拿出,又或者試圖改變曆史大勢,那不知名力量也不會管她。在以往的輪回裡,沒有盼頭的她漸漸地選擇了随波逐流,混沌度日了。
隻是如今的技術中,火的溫度怎麼達到,用什麼燃料,什麼時候煅燒,這種專業問題,她也一概不知,所以也盡心為雨師治病。過了幾天,雨師被紮了幾天針,漸漸地也能勉強表達了,在黃帝“承諾”善待他和他的家人後,便努力将煉銅之法叙述了出來。
有了煉銅之法,黃帝簡直如虎添翼,一邊讓人占據了蚩尤原來的部落制銅,一邊準備與衆部落聯盟,地址便選在了釜山。
“黃帝果然深謀遠慮。”林施微到了現在才明白為什麼黃帝一定要費工夫将蚩尤部落遷到南方,原來早在沒有進城的時候,黃帝就懷疑銅乃是蚩尤的特産了吧。
“嗯。”每當林施微說起黃帝時,暨白總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或許他的父親炎帝敗給了黃帝,從此失去了天下共主之位吧。’想到即将到來的釜山會盟,林施微似有所悟。‘以後便不在他面前提黃帝便是了。’
黃帝找來伶倫、林施微編制樂舞《大卷》。
“我想在釜山衆部落面前祭天時用此舞,務必要展示出咱們部落的戰威武視來。”黃帝給了基調,做了幾個動作,雖簡單,卻氣勢磅礴,精妙絕倫,“如此方能懾服衆人,團結衆部落,共度難關。”
“大善。”
在現代,林施微便是一個音樂制作人。大學時與校友組成了樂隊,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解散了。隊友們各自去做了為生活糊口的事情,隻有林施微在父母的支持下堅持了下來,成了一名音樂制作人,從創作、編曲、錄音、混音甚至市場推廣,雖然繁雜,林施微卻樂在其中。
比起來“市場價值”,她更看重的是“精神價值”。隻要感興趣,她甚至可以為那些精緻卻落魄的短劇劇組免費制作,所以在圈子裡也頗有些名氣。
穿越前,她正在為一個穿越進原始社會的網劇尋找靈感,便去了許多考古遺址博物館,卻沒想到在上山遺址博物館中穿越到了一萬年前。
說起來也是好笑,沒穿越時,她甚至想親身到得原始社會體驗一番,真的實現了,反而有了葉公好龍的恐懼心。
編排《大卷》,有了黃帝給定的基調,林施微開始在自己記錄的獸皮上尋找靈感。
什麼隊伍才能所向披靡,威震八方?
大概要隊伍裡的每個戰士都信任崇拜着他們的領袖,怎樣才能讓他們都信仰着領袖呢?
大概要能帶給他們美好生活,給他們無盡希望來面對所有困難的人罷。
就比如黃帝。
比如完善曆法節氣,創造井田,指導教化農耕,提高生存能力。更不必說醫學、音樂、飯食、出行、獄法官等時下不顯卻影響深遠的方方面面了。
不知不覺,這些畫面都化作了音符在林施微手中成了曲。
“你喜歡黃帝?”暨白看着林施微手中的獸皮,臉上是不露神色的平靜。
獸皮上面畫着隻有林施微自己看得懂的思維導圖——畢竟她又不能真發明出來紙,隻能節省着用一張大圖記下自己的心得體會。圖的正中間便是如今“黃帝”兩個字的寫法,就像是一片大論文的标題一樣,清晰又點題。
“他的确是個千古未有的集大成者。”不誇張地說,她也是見過上下幾千年的人物了,黃帝這樣樣樣精通的人的确少見,“有誰不喜歡呢?”
突然想到暨白這一世的父親,林施微便不再多說。
“他确實很厲害。”暨白點點頭,低下頭嗡聲嗡氣地說了一句,“我們炎帝部落也有許多人敬佩他。”
看着坐在旁邊的暨白,他滿頭的貝殼不見了,隻脖子上簡單挂了一串,在陽光下散發着少年人特有的盛氣。這段時間為了尋找靈感,她去聽風聲與雨聲,去看星辰與夜空,也會靜下來仰望雲彩與霞光。
暨白似乎一直跟在自己身邊,飯時送上飯食,冷了給她添衣,夜裡為她點起火把。
林施微伸出手,摸上了他整齊被編成了辮子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