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白呢?”
“司建大人……死了。”
“我知道,他的……屍體呢?”
“停在大人的外室呢,”潆小心翼翼地說,“王女見你很在乎司建大人,沒敢下葬,想着等大人您醒了再處理。”
潆口中的“王女”便是“夏萍”的母親。
林施微心中暗謝了王女,親手把暨白埋葬在了反山上。
按理說暨白都沒有資格埋在反山,反山是王室的墓地,瑤山是巫觋墓地,姜家山才是貴族埋葬處,而文家山、卞家山便是大多良渚人埋葬的公墓。隻是既然她這具身體死後要葬在反山,她怎麼能讓暨白埋在其他地方呢。
她堅持要暨白做唯一的王夫,王也聽說了暨白是搶修了堤壩後死的,不知王腦補了什麼,又或者她這具身體的父母親對王說了什麼,最後同意了暨白葬在了反山。
她也放了許多陶罐,玉璧,還有陶笛、陶埙、陶鼓在暨白的墓中。
他生前就似乎喜歡玉璧,她就四處淘換,給他換了好多好多玉璧,放在他胳膊上,胸前,還有身邊。
回到與暨白的家中,她才發現原來暨白早已做好了許多求娶的東西,摸着細膩潤滑的玉梳背、璜和玉镯,林施微眼角不自覺地又濕潤了。
她并不喜歡戴許多飾品,“夏萍”的這些玉飾被她留在了大莫角山,暨白一直與自己待在一處,也不知道他向誰打聽的,竟與“夏萍”佩戴的等級、大小、紋飾一絲不差。
到了七月,收割完畢後,王又舉行一場大祭,宣布了一件大事。
他們良渚要向東夷複仇,為那二百三十四名暴亡的戰士們複仇。
雖然占蔔中預示了這一次複仇之戰大勝,可是誰知道他們良渚會不會又招來更強大的敵人,所以王決定分出一支王室,遷徙到其他地方生存,給良渚人留下一條其他的生路。
林施微也不意外,她經曆過無數次的分流,大多是因為生存資源不夠,其次便是分封了,首領打下來的土地,便讓兄弟或者兒子去那裡做首領,形成守護相助的聯盟,倒是未雨綢缪分流的不多。
而王選中的便是她的外祖父,以她父親一族為護衛,保護外祖父一支遷徙。
林施微将暨白的屍體挖了出來,火化了,做成了陶笛戴在身上,便跟着衆人沿着大江北上,想來應該是長江。
直到走到很遠的地方,水源變少又變多,遇到了一條大河,想來應該是黃河了。沿着大河又走了不遠,看到這大河的東面,許多小部落聚集在一座鹽池附近。
“不如咱們就在這裡安定下來吧!”她這具身體的舅舅夏良提議。
這一路遷徙,他的外祖父不堪勞苦,已經去世了。而這裡在河流附近,是良渚人極習慣的生活環境。旁邊又有鹽池,是極好的生存資源。雖有部落存在,卻都并不大,競争性不強,想來也容易在這裡紮根,索性在這裡駐紮。
她的父親齊尚卻并不同意,因為他在這些部落裡似乎見過東夷的陶罐,認為這裡離東夷也并不遠,若是良渚戰敗了。自己這些人被東夷找到,倘若又起戰端,被殺了,那麼就違背了王的初衷,所以堅持要再往西去。
兩人在這裡争論了許久,久到夏良帶人已經打下了一小塊鹽池,最後兩人商議後決定,先征服一些小部落,争取到更多生存的資源地盤,保證王室能安定生存,他們就繼續再分成兩支。她舅舅這一支王室便駐紮在這裡,她父親繼續西去。
林施微自從踏上了遷徙之路,便有一種感覺,自己之所以還不能死,便是要見證良渚人的遷徙,所以并不發表任何意見,隻當自己是個旁觀者。
齊尚乃是将軍世家,周圍的小部落長久占據鹽池,就已經相當富裕了,所以對武力并不看重,連夏良都打不過,自然也敗給了齊尚。
夏良便與衆部落結成聯盟,瓜分了大部分的鹽池,并送齊尚西去了。
而齊尚順着黃河走,走到了黃河上流,遇到了許多鼻子大、面相與他們非常不同的人後,才停了下來。他怕再往西去,遇到的人恐怕與他們更相異,更不好融入生存了。
這裡的人以放牧豬、牛、羊,種植小麥、黍、粟為生,如果林施微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現代逛博物館時見到的馬家窯文化,她曾經也投生過這裡,自然知道這些人的習俗,還有打鬥的習慣。
林施微見齊尚駐紮在了這裡,隻覺得這一世的使命應當已經完成,因着這一世她的父母對她都很好,她又比他們更熟悉這些人,便在齊尚與周圍人打鬥争奪生存資源時,奮死拼殺,最後死在了戰場上。
暨白,我終于又可以見到你了。
後記:花廳遺址中發現了多樣文化的顯著特征,墓群主要以仰身直肢葬為主,也存在少量的側身直肢葬。大墓中随葬品種類豐富多樣,主要包括陶器、玉器和石器。陶器如鬶、背壺、大镂孔豆、器座、杯、罐、觚形杯等;玉器如琮、璧、佩飾、钺、環、串飾、錐形器、璜、锛等;石器則包括穿孔石斧、锛、刀、镞等。玉琮上所刻的獸面紋昭示了良渚文化的特征。而小墓中出現了拔牙特殊習俗的現象,明顯屬于東夷文化。
由此可大膽推斷,良渚應該征服了花廳這個地方,并且有貴族在這裡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