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林施微有些緊張、期待、擔心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帝堯見了暨白似乎并沒有什麼反應。
即便已經相隔幾十年,但是陪伴自己前半生的人,堯就沒有一點印象了嗎?
但他似乎真的從未見過暨白,沒有一點點回憶、緬懷、奇怪的表情,甚至聽到“暨白”這個名字,也沒有任何觸動。似乎暨白是一張完全陌生的新面孔,“暨白”這個名字也從未在他的人生中出現。
難道這個堯,并不是上一世她熟悉的堯?
她每次輪回,都是開啟了一個新的平行世界?
想了許久,也沒有從自己過往中找到蛛絲馬迹。看了一眼暨白,很好,她又多了一個會長期困擾她,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
帝堯見了義鈞也是歡喜得很,但是看向重華的時候就沒那麼開心了。
一個年邁的老虎看見正當盛年的獅子,而他卻已經沒了張牙舞爪的資本,心裡應該恨不得撕了對方罷!
看着和被他圈在平陽為官的後稷、臯陶、契、伯夷、夔、龍、倕、益、彭祖等人相談甚歡的重華,還有來到平陽先去拜見重華的颛顼帝後裔、帝喾後裔,堯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平陽來的諸侯越來越多,可惜這些人都不是他召來的,人越多,就說明重華的威信越大。
“朱怎麼沒有來?”堯聲音毫無波瀾,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此時的處境。
“我并未讓人通知他,”重華毫不心虛,“父親您的命令,我也讓人給截住了。”
帝堯閉上眼睛,回憶起三年前察覺到後稷他們暗地裡的動作,他當衆問衆臣誰人可用,衆人皆推舉重華。
那時他便知自己大勢已去,一直試圖把朱召回來,直到如今長子都沒有回來,想來也都是被重華給阻攔了吧。
“你許諾了他們什麼?”
“大家都是帝裔,他們想回封地的便回去,想來平陽為官的我也會啟用。”
“如此,你怎麼保證權力集中?”
“我會每年巡視四嶽,每五年讓諸侯朝都。若有異心者,我很快就能發現。”
帝堯點頭,站起身來,出去看着在女英懷裡玩耍的義鈞,問重華:“你會怎麼對待朱?”
“他是帝子,自然會和其他帝裔一樣,有自己的封地。”
“我會在衆諸侯面前禅讓給你,”堯的背好似一瞬間塌下了,“你一定要善待朱。”
“隻要他不做亂,我自然會善待他。”
重華并沒有把前途全放在堯身上,諸侯依然有條不紊地到來,挑選了一個吉日,将諸侯聚集起來。
林施微奏大韶之樂,重華載歌載舞,仿佛天地主角,被衆人拱衛。
堯看此情形才知,原來重華與諸侯的聯系比他想象中的還緊密,他的想法對重華上位的事實不能造成任何影響。歎了口氣,禅讓時比先前倒也少了一分怨怼。
他将直徑八尺的璇玑和長八尺、孔徑為一寸的玉衡當着衆位諸侯的面交給了重華,意味着将天下共主的權柄交給了他。
因為近幾千年來災難頻發,人隻能去觀測天空去尋找規律,希望能預測災難到來。洪水降臨雖然不能預測,但是通過觀測星宿可以校準農時。而璇玑、玉衡便是觀測日、月、金、木、水、火、土七政之物。
掌握農時,指導百姓把握農時是王者之道,璇玑、玉衡便意味着天下共主的王權。
重華此時便開始代堯踐帝位。
成了實際上的帝後,重華親自給前來的諸侯分發信物,乃收集而來大小不一的玉。公執九寸的桓圭,侯執七寸的信圭,伯執五寸的躬圭,子執五寸的谷璧,男執五寸的蒲璧。
而他自己則是執一尺二寸鎮圭。
林施微在心裡直呼厲害。
雖然這些諸侯都是由帝王分封的,但是将這種關系用信物表達出來,便在諸侯心裡種下一種暗示:你們的權利是我賜下的。
當我賜予你們信物時,我賜給你們土地、爵位、權利,那麼當我随時可以收回信物時,你們的土地、爵位、權利,我也可以收回。
而以後每次收回信物再賜下的時候,就會加強這種暗示。不得不說,在沒有“心理學”學科出現的原始社會,重華的這一招太高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