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的燈光喝多了般亂晃着。
黎書隐在這樣閃爍迷離的燈光下,手裡端着一杯酒,閑适地穿過走廊。
走廊有些擠,陸續有喝高的人歪歪扭扭地扶着桌子踉跄着經過。
酒吧老闆老賈手裡端着個托盤,在走廊上來回穿梭着。
從黎書身邊側身經過時,老賈稍一傾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就是前面那一桌。”
“嗯。”黎書不動聲色地點了一下頭。
再往前走兩步。
前面那桌處傳來的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
幾個人喝得有些大,相互拍着肩膀,嘴裡說的話也逐漸不把門了起來。
“王哥什麼時候帶我賺點大的?”
“準帶你!咱倆什麼關系啊,來,再喝一個!”
“那就謝謝王哥了,這杯我幹了!”
“是啊,咱王哥現在跟那些大家族都搭上線了!”
“王哥厲害啊,也帶帶我呗!”
“都帶都帶,我什麼時候虧待過你們!來,喝!”
“話說,舒家現在好像是不行了啊,人也都過世了,就剩一個小孩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舒家當年就是不行了才出國去的。”
“是嗎?”
“是啊,當年的實驗樓爆炸你聽說吧?”
說着,這人左右看了看,突然放低了聲音:“你們都不知道吧,可别往外說啊……”
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沒有人看得出,隐在一旁扶着牆裝醉的黎書的臉色微微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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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着誇張外飾的跑車在道路上一路疾馳着。
拐到市中心那邊時,就漸漸疾馳不起來了。
市中心就算這個點了依舊很堵。
就算是賽車能飙到第一的傅淮,在此時一腳刹車一腳油門的路況中,也沒有什麼辦法。
傅淮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忍不住朝着前面都已經紅燈了還在繼續往前跑的人重重地拍了一下喇叭。
随後,傅淮腦中又再次浮現出了他剛剛在周閱手機裡看到的那張照片。
照片裡的黎書端着酒杯坐在吧台邊上,和一群人擠在一起。
一桌的人似乎都喝多了,身邊的人和他靠得很近,黎書側着頭,淺笑着正在聽對方說些什麼。
傅淮頓時想起,黎書在和自己說話的時候,一向都冷冷淡淡闆着一張臉,還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笑得這麼溫柔的表情!
這些人是誰啊?
黎書竟然跟着他們來了酒吧,還笑得這麼開心?
他們不會把黎書給帶壞了吧?
終于開過了最堵的路段。
傅淮一路踩着油門,總算是開到酒吧門口的時候,黎書已經從酒吧裡大步走出來了。
和急匆匆正要往裡面趕的傅淮差點兒撞上。
黎書瞬間擡起了眼。
“你……”
傅淮瞧見黎書,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似是正要說些什麼。
但他一擡眼才發現,黎書此時的臉色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太好,臉上還略帶這些疲憊的神色。
傅淮拽着黎書手腕的手微微頓了一下。
在傅淮的印象中,黎書屬于那種不管發生什麼,情緒都極為穩定,臉色都不會變一下的人。
之前他在和張延周閱他們抱怨黎書的時候還曾說過,不知道黎書是不是每天都在實驗室裡喝防腐劑了,他去個公司學習,不加班都累個半死,而黎書熬到半夜從實驗室裡回來,看着都比他要精神一些。
像個天生的工作聖體。
傅淮似乎還從來沒有在黎書的臉上,看到過現在這樣的疲色。
他怎麼了?
傅淮忙又朝着黎書看了過去:“你……”
對上傅淮的視線後,黎書的臉色有了一瞬間的變化,但眨眼間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沒等傅淮說話,黎書先是開了口:“好巧,你也來這兒啊?”
“我平時不怎麼來,今天和實驗室裡的同學聚會,慶祝一下實驗進程有了新的突破。”黎書說道。
“哦。”傅淮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
黎書都主動跟他解釋了,看樣子,還是很在意他的。
傅淮這麼想着。
成年人,進個酒吧其實也很正常。
之前隻是因為黎書平時實驗室白大褂的形象太過于刻闆,所以,傅淮就想當然的以為他不會來酒吧這樣的地方。
或許黎書平時确實不怎麼來酒吧,所以,被這裡的音樂聲和嘈雜聲一鬧,都這個點了,感覺累了也很正常。
“先回家吧。”
傅淮上前一步,伸手打開了車門。
黎書似乎确實累了,上了車後沒再說話。
傅淮也沒有說話。
已經臨近深夜,路上終于不再堵了。
傅淮開得卻沒有那麼快了。
他側頭看了一眼一旁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的黎書,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一直都沒有去了解過黎書。
憑着想當然的刻闆印象,覺得他隻會埋頭讀書,天天待在實驗室裡,其他方面,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了。
而且,黎書自己也從來都沒有跟他提起過。
當然,他之前也沒有跟黎書說過他自己的日常生活。
他喜歡賽車飛機,喜歡那種疾馳着擁抱自由的感覺,但黎書不讓,他要自己天天去公司,和老爺子一樣處處都管制着他。
傅淮記得黎書第一次在院長辦公室裡見到他時的眼神。
或許他也和老爺子一樣,覺得他不是個好學生,覺得這就是不務正業。
這麼胡思亂想着,倒是很快就開到了家。
“啪”的一聲,傅淮打開了客廳的大燈。
暖黃色的光一瞬間把他們兩人包圍。
傅淮轉過頭,和身後的黎書對視了一眼。
傅淮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
但黎書今天晚上難得沒有想要說的,也沒有像往常那樣給傅淮列第二天的要求,隻是開口說道:“很晚了,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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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畢業,大四沒什麼課的同學久違地趕去學校,大概率是因為論文沒有通過。
周閱就是這樣玩到一半臨時被導師給叫去改論文的倒黴蛋。
周閱唉聲歎氣地出現在學校裡,正低着頭往導師辦公室趕。
突然一個擡頭,頓時震驚喊道:“淮哥?你怎麼在這裡啊?”
“喊什麼。”傅淮瞪了他一眼道,“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了?”
“我是被喊來改論文的。”周閱朝着傅淮大吐苦水道,“你也是嗎?真是同病相憐啊。”
說着,就要伸手和傅淮握手。
“我是什麼是!”傅淮一下甩開了周閱的手,頓時得意說道,“我的論文黎書看了都說還行,怎麼可能通不過呢!”
“啊,你過了啊。”周閱頓時愁眉苦臉道,“就我還要改嗎……”
但很快,他又瞬間擡起頭來,視線盯住了傅淮,問道:“那你來這兒幹什麼啊?”
“我……”傅淮頓了一下,又馬上說道,“我來看畢業展的啊。”
“畢業展?”
這倒确實,學校這兩天藝術專業的同學正在展覽廳舉行畢業展。
但傅淮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欣賞得來這些的人。
“你……”周閱看向傅淮,揣測着突然說道,“你是來找黎書的?”
聽到這話,傅淮頓時一瞪眼,大聲否認道:“誰來找他了!”
“可是……”
一旁的周閱還想要繼續說話,但很快就被傅淮的一句話給殺死:“不是來改論文的嗎,還不去辦公室?”
“哦對。”周閱忙轉頭朝着辦公室跑去,“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
傅淮在身後說着,又繼續往前溜達了過去。
那天回家之後,傅淮又仔細想了想。
他覺得,他還是得要好好了解一下黎書的。
畢竟,黎書天天這麼管着他,他得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在以後戰勝黎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