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也拿起自己的那份甜點吃起來,囫囵吞咽中,悶悶地問:“所以他才會抱怨我思索的太久了嗎?”
約利安搖了搖頭,安慰安瑟道:“他無法理解你的思路,這是件好事。”約利安繼續給安瑟講解破解棋局的思路:“安妮,象棋的輸赢不在于吃掉更多的棋子,而是将死對方的國王。如果你将注意力從前線轉移開,你會看到有一條狹窄的路徑可以讓你的王後接近敵方國王。來,我在棋盤上給你演示。”
安瑟跟随約利安來到窗邊書桌上放着的棋盤旁。約利安手背上的皮膚細膩光滑,淡淡的青色血管在陽光下若隐若現。約利安一手執白,一手執黑,纖長又優雅的手指輕輕移動石質棋子,使兩枚棋子相撞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最終,你用你最珍貴和最強大的王後來引誘敵人的注意力。當敵人因為他的王後吃掉了你的王後而歡欣鼓舞時,你移動你的兵卒到底端并将其升變成王後。這樣,敵方國王便處于你的攻擊範圍内,如果他逃跑,你就能吃掉敵方的王後。然後下一步用城堡将敵方國王困住。将軍。”
安瑟被約利安以退為進、反敗為勝的策略震撼。怪不得切爾夫稱約利安的行事風格為“無情的務實主義”,為了赢取勝利,約利安不惜犧牲自己最強的棋子做局,誘敵深入。安瑟半晌才想起來問:“但你怎麼知道他的想法,從而預測他的下一步?”
約利安露出淡然自若的笑容,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透出一股堅定與自信:“我不需要讀他的心思,他會被迫進入我計劃好的位置。”
安瑟無奈地坦白到:“說實話,我當時根本沒想到這麼遠。”
“我知道,我的小雪豹。”約利安溫柔地說,“但切爾夫不需要知道這一點,讓他去猜吧。你不需要向他證明自己。”她的聲音如同春風般柔和,緩緩地繼續道:“我明白你為什麼猶豫,安妮。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這些人,把人當作棋子。而你卻将棋子看作人。你無法冷酷地将他們按照能力排序并舍棄最弱的棋子。在你心裡,他們每一個都是不同的個體,都有存在的價值。你做不到因為自己的利益而放棄他們。”
安瑟沉默不語,她當時心中的确糾結于此。約利安對她的了解有時甚至比她自己更深刻。她不禁好奇約利安對于傳奇皇帝菲莉西亞的看法:“那菲莉西亞也會這樣犧牲王後嗎?”
“不,”約利安沉聲回憶道:“其實……切爾夫是我在索林讀書的時候,介紹給菲莉西亞認識的。他們第一次私下會面時,他也跟菲莉西亞玩了這個遊戲。你猜,菲莉西亞是怎麼做的?”
安瑟搖頭,既然約利安這樣問了,那菲莉西亞的解法一定有異于常人之處。
約利安無奈地笑道:“她将自己的國王向前移了一步。”
安瑟驚訝地擡眉,問道:“意思是,她不和切爾夫玩遊戲?”
“她在玩弄切爾夫。”約利安肯定道,“對于菲莉西亞來說,我們都隻是她的玩具罷了。她很享受看切爾夫不知所措的樣子,不如說,切爾夫在遊戲外被将軍了。他的父兄皆是攝政黨的中流砥柱,而他作為次子得不到土地與頭銜,隻是一個在索林大學教書的學者,哪敢輕易赢過女王呢?菲莉西亞的目标不在于赢得遊戲,隻在于滿足她自己的快樂。”
“你不一樣,你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約利安輕輕擡手,用指腹輕柔地幫安瑟擦去嘴角的奶油痕迹,動作親昵自然,“你會冒着生命危險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你希望幫助底層人民過上更富裕的生活。這些事情不能幫你成為皇帝——我知道你也不想成為皇帝。所以托瑞和切爾夫永遠無法理解你。對于這些權力遊戲的玩家來說,他們的目标隻有至高無上的皇權。”
“那你呢?”安瑟因為約利安的親密動作而感到臉紅發燙,熱潮中琥珀色的眼睛裡透着迷醉,擡頭呆呆地望着約利安,“你的目标是什麼?”
“作為諾森蘭公爵領的繼承人,我希望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都能過上和平與富足的生活。”約利安微笑着,目光堅定又溫柔,“作為約利安呢,我希望可以和我在乎的親人們平安幸福地生活。無論是我們出生時的血親,還是我們在漫長旅途中相互遇到的家人。”
安瑟不免百感交集。她飄蕩的童年如今終于有了落腳的地方,但她也感到一絲失落——約利安果然隻把她當作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