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眼，瑪麗埃尓便什麼都明白了。

空氣頓時冷下來。

皇帝先發制人，聲音壓得低卻不掩怒意：“你要走？”

瑪麗埃爾沒有正面回應，隻是靜靜地看着她，說道：“菲爾，無權拆開我的私人信件。”

“這裡才是你的家！“菲莉西亞急道，“你怎麼能不跟我商量就做這種決定？是不是隻要你一封信，我就得乖乖接受你從此不在我身邊？”。

“菲爾，菲爾——”瑪麗埃爾柔聲打斷她的咄咄逼人，傾身向前，指尖輕撫上她的耳廓，“我隻是暫時回諾森蘭一趟。西戈德的身體每況愈下，早已無力承擔公爵的責任。而維格性格沖動，約利安年紀又輕，我隻是擔心他們無法順利敲定和阿爾德溫島的貿易協定。你知道的，那項協議對我們至關重要。保證黑矽晶在薩維納多地的産能，才能幫我們擺脫對羅尼行省加工廠的依賴。我不想有任何差池。”

“……所以，一旦協議簽署，你就會回來？”菲莉西亞緊盯着瑪麗埃尓的眼睛，逼問道。

瑪麗埃爾卻移開了目光，淡淡道：“到時候再說吧。”

“什麼？不，不行！我不準！”菲莉西亞的嗓音驟然拔高，“你是在怪我這幾周沒來見你？好，我道歉。可我隻是氣不過你的手下一直跟着我，好像我是一個需要監護的小孩！”

“那你就别再像個孩子一樣行事。”瑪麗埃爾的聲音驟然冷下來，眉目緊蹙，“天啊，菲爾，我真的覺得現在的你，比起赫爾加斯堡時期的你，更像個孩子。至少那時候，你還懂得控制自己的魔力。”

“噢，原來你還在怪我不小心燒了花園？”

“菲爾，”瑪麗埃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我不想和你吵架。但你還記得嗎？就在一年前，你和伊曼也‘不小心’燒了半個七橡獵場。那時你毀壞的可不僅僅是野獸與花草。你紊亂的魔力折斷了你自己的肋骨，一根幾乎刺穿肺葉。你還活着真是萬幸！而如今，你又——”

“可我又能怎麼辦？”菲莉西亞反駁道，“那天的夢，那個花園裡的夢，太真實了……我，我被約利安殺了。”

屋子裡安靜下來，隻剩落地鐘的咔哒聲回響。

瑪麗埃爾神色複雜，思忖片刻，最終柔聲寬慰她道：“那隻是夢，不是現實。你是無敵的，你的火焰可以融化一切，沒有任何人傷的了你。”

約利安與菲莉西亞自保王黨政變後，就不似從前般親密。但瑪麗埃爾知道，約利安再冷酷，也不是會對“妹妹”痛下殺手的人。但她更清楚，此刻的菲莉西亞更需要自己的肯定，直接為約利安辯護隻會适得其反。

可菲莉西亞隻是輕輕搖頭，繼續追溯那一段噩夢：“她帶我去打獵……我們去了七橡獵場那棵老樹樁旁，你知道的——盧修斯一世死去的地方。她掏出一把黑矽晶的匕首，跟你送給盧修斯的那把，一模一樣。”

她的呼吸開始紊亂，說話時語速不自覺地加快。

“她突然出手，說我根本不配繼承盧修斯的王座。我試着用火焰抵禦，刀刃的确開始融化，但突然……我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撕裂了。劇痛讓我站都站不起來。她跪下來，把我壓在地上，一刀劃開了我的胸口。”

瑪麗埃爾瞳孔一緊，手悄悄握住了她的肩。

“我記得那種感覺。刀刃貼在骨頭上，冷得像冰滲進了血裡，而血又沿着我的皮膚流下來，又熱又黏。我求她停下，我叫了‘姐姐’……但她完全聽不見。她滿臉癡迷地說，我會成為你花園裡最好的養料。但在那之前，她要親手感受我心髒跳動的觸感。”

她說到這兒，聲音啞了，像是怕再多說一字都會失控。

“醒來之後我還在發抖，心口像真的被人攥住一樣……伊曼怎麼哄都哄不好我，最後給了我一點煙葉，我才勉強冷靜下來。她說……也許做點别的事能幫我把這件事忘了。”

瑪麗埃爾将她擁入懷中，在她發頂落下一個輕輕的吻：“王座從來都不是約利安的。她沒有資格，也永遠不會有。我保證會讓她明白這一點，好嗎？”

菲莉西亞靠在她懷裡輕輕點頭，卻又擡起頭來，眼中浮起一層水光，聲音軟得像撒嬌，又像試探：“你真的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水晶宮？要不……讓我跟你一起去諾森蘭，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