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他,繼續靜坐。風的聲音,屋檐的細嘯,雪山的呼吭,少年和女孩相依偎這畫面從此落入了一人的眼裡。
‘張小寶’抱起睡着的女孩,轉身離開。
靈犀醒來的時候,不知自己身在何時何方。她跑出院子,轉了好幾個方向才碰到一位正在思索的喇嘛。
“師父,請問你知道那位張姓少年在哪裡嗎?”
他點點頭站起來朝一個方向走去,靈犀連忙跟上去,直到一片紅色的花海,一個黑發少年伫立其中。
那位喇嘛點頭示意不語便離開了。
她來到少年,不,應該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吧,他變得更加内斂和安靜,隻是還沒有他們相遇時眼裡的滄桑。
靈犀的心情有些複雜,自己養了5年的孩子是将來的‘張爺爺’。
“長得比我高好多了。”靈犀比比兩人間的高度差,“我很開心,看到你。”
他還是沒有說話,好像很陌生。“看來你把我忘記了……”靈犀有點難過的低下頭,而後輕笑又看向他,“沒關系。”
他的眼裡閃過什麼,低阖眼睑,仿佛遊離在花海外般。
靈犀看向不遠處的新土,想起那天那個溫柔的女人。靈犀向她走去,靜靜的站着。攤開手掌,從手心凝聚出一枝生命之樹的藤葉,蹲下身插入新土上。“一路走好。他以後會有三兩真心朋友,會遇到喜歡的人,會勾搭一串兒小姑娘的。别擔心他,他能着呢!”
靈犀回到他身前,拿出瓶草莓牛奶插好管子,拉起他的手放進他手裡,“喝吧,你肯定還沒吃飯。”
還是不動,他看着她和‘她’。靈犀歎了口氣,拉他過去,坐下來。“其實,有時候我在想,人死了為什麼需要墳墓。是為了死後有個地方好睡覺不受打擾,還是隻是個等待來生投胎的中轉站,或者是等待記得自己的生者來看望自己?她就在這裡,你知道,她知道,我知道,如果想了就再來看她,和她一起說說話,一起看看天空,吹吹風。”
說着,指尖點在那枝插在新土裡的枝藤上,一滴血液劃入葉間,濃郁的樹之力灌溉而下,“小綠,你守着她吧!”
頃刻間,枝藤拔長、舒展,親親如三歲兒童般朝氣。靈犀點點它,它便唰唰葉子。
靈犀拉過張小寶的手,将他置于枝藤上,葉冠抖抖,如撒嬌的幼童般。
“小綠它也會記得你,隻要它在。”靈犀轉過頭看着他說。
他靜靜地低頭吸牛奶,沒有一點聲響。兩個人和一株小生命樹一直坐在新土旁,還有西藏雪山的風和滿地的藏海花。
陽光隐去,黑暗降臨。雪山的天空遼闊無垠,漫天星辰似乎近在眼前。這刻間,人便顯得如此渺小。靈犀不知覺間靠到這個高出自己許多的‘孩子’身上,呼吸漸漸平穩,而身影也開始若隐若現。
他的手漸漸緊握,抿直雙唇。當某人睡熟滑落的那刻,那雙手接住了這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人’。她依舊毫無知覺,枕着他的胸口,甜甜的氣息撒滿了他的胸腔。
他從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相反,他是個目的性和執行力十足的人。他的漠視,隻因為那些無關緊要,不值得他費力做出反應;他出手便是他自己想要做。影響自己做出正确判斷的無用情緒他會及時摒棄。
關于她,太多的謎題,過多的情緒,更多的是‘茫然’。
不知何時,她已經睜開眼,凝視着他。“我好像又要走了。”
靈犀嘗試坐起而推開他。身子愈發透明,張小寶的氣勢忽然逼人,他的眼神讓她想起那時候他看血屍的眼神。突如而來的委屈,氣得直捶他的胸口,卻全然忘記了這個不是幾十年後和她相戀的張起靈。
“那個姓張的人是我?!”從相見以來,第一次聽他開口。
“不是。”靈犀本能飛快地否認,說着從他懷裡要出來,隻是鉗着她的雙手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我是你姐姐。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喂你吃過飯,給你洗過屁股呢!”
沒有理會她的掙紮,他抱起她穿過花海,一步一步走在星空下。回到來時的院子,他低頭看着她。“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時候?”莫名的心虛和氣短,不敢看他的眼睛。在他的注視下靈犀不安地咬着嘴唇,隻是被一隻手頂住了牙齒,就如同上次在醫院般。
‘張小寶’拿出她的小記事本。從實驗室裡出來後的她,思念成了她的習慣。小記事本裡面是她的随筆小記,有她和他的照片,她畫的Q版起靈。因為他的離開,她為了分開注意力總是塗塗寫寫,記錄心情和見聞,有她想他時候,用來睹物思人的大頭貼和照片。顯而易見,她将他緊緊地捂在心間。
“啊,我的。還給我~~”靈犀撲過去想把筆記本拿回來,奈何此時的他已不是那個孩子。身高的差距讓她隻在他的懷裡蹦跶。
“小寶,你永遠是我的好弟弟。”靈犀趁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說的話時候,作弊地用精神力奪回了小記事本,閃電般揣回自己的藏服前兜囊裡,“那他就是你姐夫,姐夫~”
自己是自己姐夫,自己是自己弟弟—張起靈
靈犀拿到了記事本就立馬後退好幾步,将近貼着牆。“你不可以對我兇,就算你已經長大得比我高!”
恨恨地吞了吞口水,面對他黝黑深邃的眼睛不自覺地有些弱勢,哪怕如今的他還堪堪是個青少年,而且還很有可能失憶加懵懂。
“我會很快回去的。吳邪和胖哥他們找不到我會擔心我的。我們三個人都在等我們的小哥回來,還約好了一起找個美麗安靜的地方養老。”靈犀低頭小聲說。覺得自以為的介入他的私人事務有些太自以為是,畢竟如今的張起靈還不是自己那個小哥,自己的這個姐姐也是厚着臉皮貼上去的。他可能會嫌棄自己煩。不對,以他的性格估計根本沒在意自己吧。
張起靈沒有說話,一直站在原地,垂眸凝視。靈犀沉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沒發現身前的人眼裡對自己的思慮。肚子裡傳來了‘咕咕咕’的聲響。
“天那麼冷,我們吃鍋子吧。”靈犀馬上甩開之前的話題,從手環裡拿出兩份鍋子,和兩個酒精爐。兩人坐在院子的石桌上,點燃酒精爐吃上了熱氣騰騰的鍋子。
張-小寶-起靈淡定的看着憑空出現的鍋子和酒精爐,合自己口味的蔬菜和丸子,似乎在确定什麼。
“你記起我了?!”
這邊吳邪胖子兩人被引到一個房間。引路的喇嘛自兩人進入房間後就退出關上門。兩人好一會兒才适應房間裡的黑暗,唯一的光源是一扇小窗上的一個氣孔。兩人漸漸聽出有幾道呼吸聲自暗處的牆邊傳來。細細看去,才發現是五位靜坐修行的喇嘛。
“幾位上師,抱歉打擾了幾位的修行。我的朋友剛剛在雕像處莫名消失,我們很擔心她。”
其中一位年事稍高的喇嘛睜開眼,緩緩地放下腿站起來。朝兩人點頭行禮,“請兩位随我來。”
兩人面面相觑,這高深莫測的樣子唬得胖子都難得安靜,跟着他掀開沉重的毛氈來到一個稍微亮一點的房間。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兩幅油畫。一幅是遠處一個黑發少年望向一個坐在小樹旁的少女。那少女居然就是憑空消失的靈犀,那少年的輪廓隐約可見就是張起靈。
“啊,不,這都是什麼事兒啊?”胖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難不成是穿越時空的愛戀~~~不是霸總?”
“嗯?我覺得有可能。”想到靈犀的來曆,吳邪不得不贊同胖子的話,“言情小說難道也是來自生活?”
轉向另一幅畫,赫然是目空一切,淡然漠視的張起靈。雪山背景下的他,如俯視塵世,淡漠清冷的神明,“這小哥絕b是失憶後的他,不然就憑咱妹子他能冷得起來!”
“所以是多少年前?那問題是,靈犀現在在哪裡?會不會有危險?”吳邪有些困惑,可是立馬回歸到兩人最初的目的。
“對,小哥剛進青銅門幾年,妹子就在咱們眼皮底下不見了。”胖子眯着他的小眼睛,“你瞧這衣服是不是和妹子那天穿的是一樣的?!”
吳邪湊近上下仔細看了看,沒說話,看向胖子。兩人心裡都有了個猜測。
身後的喇嘛将兩人引到一堆卷宗前,又彎腰鼓搗一塊石磚,拿出一個木盒子,遞給吳邪,“這是這個人留下來的回憶記錄。每隔十年他就會回來,但是上個上師已經去世,他也沒有再回來。那個女孩說可以交給兩位。”
“謝謝。”吳邪接過木盒,喇嘛就沒有再說話直接離開了。
胖子點上油燈,兩人在案頭坐下,打開木盒全是密密麻麻的記錄。吳邪拿出一卷,湊近油燈。
“胖子,這都是小哥的記憶。他每隔十年就會失去記憶,那位上師就會記錄他口述的記憶等他回來看,然後重新記起。”吳邪讀完最上面的那一卷,對胖子說。“小哥在這裡呆了挺長時間的。那靈犀也呆了那麼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