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老天!”密陀僧怒罵着:“我一生不順從,不信命,不奉天道!我不會輸!我不會輸!!!”
他将全身修為灌注于一式,他的劍意、他的苦修、他的不甘,乃至于他的神魂靈元!這一劍足以開天裂地,便是仙體也必斬于劍下!
“師傅!!!!!!”
孟疋之拼命運轉靈力,但他早已千瘡百孔,全賴執念得以行動的身體又怎能提起半分力量?
他隻能用肉身,隻能拼命地催動雙腿,比最狼狽不堪的凡人還要卑微,隻願師傅不受傷害,隻願替死!
“可以了。”
平和的語氣,淡然的身影,似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别人稱她是武道癡人,是不懂感情的武瘋子,但隻有孟疋之知道她是多麼好的人,是天下間唯一真心待他的人,是他哪怕粉身碎骨也想守護的人!
溫暖而幹爽,并非細膩卻更令人安心,纖長的手指撫過孟疋之的額頭,一如曾經。
“我已經看到了你的心……”
戰戟豎立,其刃尖已穿透密陀僧的身體。
不惜以人間覆滅的代價喚醒天魔之力妄圖登仙者死了。連神魂也耗盡,無□□回轉生,隻有永恒的抹除才能償還他的罪孽。
孟寶珠早在天魔界就知道了成仙究竟是什麼,那是大能者為保人間界靈力平衡而甘願自我束縛,自我放逐。所以如密陀僧般以力量唯尊,為一己私欲之人是永遠都無法成仙的。
“密陀僧……死了?”
“哈哈哈密陀僧死了!我們赢了!我們赢了!”
殘存的正道修士們歡呼着,他們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隻要取得勝利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剩下的魔道爪牙們死的死,逃的逃,籠罩着人間界的陰雲被一杆戰戟完全劈碎!
隻剩下……
“寶珠……”
“掌門師兄。”
孟寶珠面對着靜海真人,以及他身後各大門派存活的修士們。
靜海真人神情複雜,勝利的喜悅無法沖淡他此時的痛苦,他不想做與師妹交涉之人,但是塵生門掌門的身份又讓他難逃責任。
孟寶珠已至飛升境,此世間無一人比她更強,如果她執意阻攔,誰也不能繞過她殺死魔尊!
但是魔尊該死!
不管他最後是因何而反水,就憑他手上的人命,以及所有因魔道崛起而慘死的凡人們,他必須死!
“師傅……”
孟疋之的聲音虛弱卻堅定,還有着更多釋然。他的神情很放松,這些年來從未如此放松,仿佛心髒處日夜折磨他的疼痛,靈力透支到極限以至于全身經脈近乎毀滅的疼痛全都消失了。
他在笑。
恍若多年前小院裡,亭亭翠竹般清爽少年的笑容。
他對着孟寶珠跪下,很端正的,以最尊重的弟子禮儀下拜。
孟寶珠受了他的禮。
這應當是存在于出師宴的一幕,如果當初自己沒有把小鴛鴦一個人抛下……
“師傅,謝謝您還願意受阿鴦一拜。”
“弟子……我……”
他話語艱澀,似乎後面所說的每一字都令其感受到淩遲之痛!
“我……沒有資格當您的弟子。您本不願收徒,是我卑劣地對靜海掌門撒謊才得以拜師……您用心教導,是我惡性難改為私欲犯下大罪,是我辱沒師門辜負了您的教誨!”
孟疋之俯身再拜,墨色長發披散着,不知沾染了多少鮮血泥塵,零落不堪。
“阿鴦不配得到原諒,隻求您最後一件事,求您……親手處決我!”
孟寶珠握着陰陽伏雷戟,這把承天之柱所蘊含的雷勁以她的仙人之體持握都會覺得手麻,很難想象小鴛鴦修習魔功後是如何登上東極山,如何在罡雷下取到它的。
戰戟劃過天空伴随着雷鳴,孟疋之靜靜地等着,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
轟!
刃如落雷劈下,激起碎石無數!地面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諸位!”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孟寶珠跪下了!
“師傅不要!”
孟疋之從未想過師傅會為了他如此,以仙人之境跪拜修士,不亞于人類跪拜蝼蟻,他已經很對不起師傅了,他不能再讓師傅承受此等折辱!
然而虛弱的孟疋之根本沒辦法拉起孟寶珠,孟寶珠沒有繼續說話,而是俯身三拜,每一拜都極其鄭重!
孟寶珠是推翻魔道的最大功臣,有人面露不忍之色,有人卻不能接受!
“就算如此,就算是你救了大家,但我師門兄弟都為魔道所殺,滿門鮮血絕不可負!如果仙長執意阻攔,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殺死魔尊!”
孟寶珠起身,将陰陽伏雷戟橫至身前,引動靈力彙聚。
天邊雲彩散開,虹光浮越,隐約可聞神鳥啼鳴,接引仙梯複現。
“孟疋之是我的徒弟,我未曾把他逐出師門,他便始終是我的徒弟!弟子犯錯,其師難辭其咎!阿鴦罪孽至深,我不會為其袒護。”
“我孟寶珠在此以仙身立誓,令其此世贖罪不得為惡,百年同壽,魂歸天地,不入輪回!諸同道見證,請天道立約,絕不違背!”
天道應誓,孟寶珠的仙力随着接引仙梯的收回而消散。
她用修士們最渴望的成仙長生,換取天道的接受。
她必須帶着阿鴦走遍人間行善事贖罪,他們的壽命将同凡人一樣,百年而散,且與凡人不同的是,他們不能輪回轉生,此生則為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