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們費盡腦細胞促成的約飯并沒有發生什麼特别的事。那天林嘉鹿回來,沈廬安去打探消息,聽完索然無味地與翹首以盼的兩位舍友分享:“小鹿說他們去校外吃飯了,學弟吃完愣是不讓他付錢,還好他機智,嘴上答應,實際上之前去洗手間的時候早就提前把單給買了。”
沈廬安現在都能想起林嘉鹿振振有詞的樣子:“怎麼能讓剛認識的學弟買單?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相信他一定會被我這份不經意間展露的小細節所折服。”
二人神色複雜。
林嘉鹿,不愧是你。
男子漢堂堂複活。
不經意間,T市邁入深秋。
運動會結束後,林嘉鹿過上了好一段舒心日子,導師安排的事做得七七八八,論文中期答辯過得也很順利,前幾天将答辯老師提出的修改意見彙報給了導師,接下來就是每天和舍友一起打打牌玩玩遊戲,生活悠閑平淡,有滋有味。
令他意外的是,本以為學業繁重,隻能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岑青湫居然也一直與他保持着聯系。一個多月時間,兩人每日聊天,關系親近了許多。
大學生其實不比研究生清閑到哪兒去,更别提岑青湫這種專業,選課安排得堪比高三。岑青湫給林嘉鹿看過課表,滿當得他真情實感問了句:“期末要給你叫救護車嗎?”,岑青湫笑着擺手,說沒那麼誇張。
本科生活離林嘉鹿已經顯得有些遙遠,但都說隻要專業選得好,年年期末賽高考,當年林嘉鹿讀本科的時候,每到寒暑假前的期末考試時間,隔壁醫學部宿舍樓底下總是停着好幾輛救護車,就是怕哪個學生通宵暈倒,或者背書背得想不開跳了。
能考上J大的都是天之驕子,不過再天才的人壓力過大也會有崩潰的時候。在岑青湫身上,林嘉鹿從沒看到過他跟常人一樣手忙腳亂的時刻,總是将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條,可隻有親身去體驗他的一天,才能感受到這個人是在多高壓的環境下生活的。
林嘉鹿扪心自問,他在十八歲的時候,是做不到跟岑青湫一樣一天休息日都沒有,還能保持完美社交禮儀的。
即便是現在也做不到啊!
也因此,他對岑青湫這個學弟的評價更高了。
直到林嘉鹿想起本科還有考試這回事,翻翻日曆,都十一月下旬了。
J市下了第一場雪。
十一月初氣溫驟降那會兒,學校宿舍開始集中供暖。林嘉鹿宿舍門都不想出一步,窗外寒風呼嘯,他就窩在床上被子裡玩手機,困了就床簾一拉,直接躺下睡覺。有時候舍友們被導師叫出去的時候林嘉鹿在睡覺,從外面回來,路過掀開床簾看一眼他還在睡,隻是睡姿從小鹿團子變成了小鹿攤餅。陳季同還笑着問他是不是鹿也有冬眠期,怎麼他這頭小鹿跟别的品種不一樣,怕熱怕冷還特别愛睡覺?
也許是第一場雪帶來的空氣格外清新,沈廬安開了條窄窄的窗戶縫通風。
林嘉鹿在睡夢中聞到新雪的味道,揉揉困頓的眼睛從被窩裡爬起來,拉起床簾往外瞧:“下雪了?”
宿舍裡,沈廬安和楊司年都在,陳季同出去跟朋友吃飯。沈廬安坐在底下玩電腦,瞄到林嘉鹿出山:“起來了?早上就開始下了,朋友圈和空間都是雪景照片。”
林嘉鹿穿着一身睡衣下床,踩進毛絨拖鞋裡,趿拉着向衛生間走:“今年雪下得好早,我去陽台看看。”
路過楊司年時,正在研究論文的人頭也沒回,反手從椅背上撈起一件自己的外套丢給他:“穿上再去,陽台風大。”
林嘉鹿不跟他見外,直接披在了身上:“謝了兄弟。”
果然冷。
雪點如私語,細細密密,仿佛毫無重量地被引力吸引悠悠飄下,落在地面薄薄一層積雪上。往下望,雪地上有淩亂的腳印,大部分人早上就出來賞過雪,此時樓下隻有零星幾人還在外面。林嘉鹿掏出手機,有人給他發了消息,他沒有着急解鎖去看,隻先打開相機拍雪。
林嘉鹿想,要給朋友們分享自己看到的景色。
腦海裡似乎映出一個人、一群人的身影,淡淡的,轉瞬即逝。他好像想到了誰,又似乎誰也沒有真正出現在這時分。
文藝心情存在了十分鐘就消失不見,林嘉鹿被凍得“嘶嘶”直跳,速速退回衛生間,把陽台門一關,捂緊外套跑回了宿舍。
“真的好冷!”進了有暖氣的宿舍,林嘉鹿才敢把外套脫掉,“不過雪是好看的。”
他将外套搭回楊司年的椅背,附着的寒氣凍得楊司年耳朵一抖。
沈廬安:“拍照了嗎?”
“嗯,稍微拍了幾張。”
林嘉鹿沒再上床,坐到了自己的電腦椅上,解鎖手機屏幕。
一上午的消息很多。
高中七個人的群裡,孫承研早上七點@他問J市是不是下雪了,他看到有考去J大讀研的大學同學發了朋友圈;文和韻九點左右回複說,有在J市談生意的合作商,聊天的時候發了雪景照片給他們,邀請他們來J市賞第一場雪。
喻識澤大前天就離開T市,飛去中南部較溫暖的C市拍重頭戲。他問雪的消息比孫承研早,但昨晚半夜兩點還給林嘉鹿發了收工的消息,林嘉鹿都不知道喻識澤昨晚睡了幾個小時。
喻識澤給林嘉鹿發了張荒山野嶺的劇組環境,很可憐地說自己是個失職的男朋友,可能趕不回來陪林嘉鹿看雪了。
還有岑青湫,今天早八上課的路上拍了初雪的照片,那會兒的雪還沒有積起來,路上行人寥寥。照片裡,清淨的石闆路上,有一隻手伸向前方去接落下的雪花,戴着黑色牛皮的半指手套,襯得他的手更加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