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熱鬧看,芳姨娘如何不湊?她先嘿嘿笑了幾聲,見萬姨娘的眼神似刀子般飛了過來,她這才道:“萬姨娘别瞪我,昨天是初夏的好日子,姨娘真是為老爺着想,便是不舒服,也沒便宜同院的我呢。”她沒等萬姨娘開口,又問道:“敢問太太,這初夏如何安置?”
關于初夏,馮氏早就想好了,便說既然是萬姨娘的丫頭,還住在勤香院罷,把西北側的屋子打掃幹淨,讓初夏住進去,又撥了兩個丫頭、一個婆子過去伺候。
馮氏又和三人簡單扯了點家常,暗想不知是誰規定的禮法,正室日日面對妾室如何心情舒暢?若不是她改了規矩,用飯還得妾室立在一旁伺候呢,那還如何下咽?
馮氏溫聲對韓姨娘道:“天氣寒冷,韓姨娘院子的碳可還夠?”
一直坐在下首,甘當背景牆的韓姨娘,冷不丁被點名,有點受寵若驚,斷斷續續回道:“謝太太挂念,一切都好。”
芳姨娘和萬姨娘也不解其意,韓姨娘向來是被忽略的人,太太怎麼提起這個?他們哪裡知道,馮氏這是要擡舉韓氏呢。
望向韓姨娘,隻見她穿着一件半舊的竹青色菊紋上裳,下穿一件淺藍色月裙,許是漿洗的次數過多,已是隐隐發白,腰間的褶裥早已不複密實。韓氏不争不搶的性子入了馮氏的眼,後宅若都是這般的女子,豈不是省事許多?
隻是她也知道,韓氏是個聰明的,拎得清,若不是她不出頭,怎麼在後宅立足?先夫人去得早,她不知新夫人的性子,怕礙了新人的眼,遂才過着“半隐居”的日子,這份眼力,哪個太太能不喜歡?
後宅講求制衡,芳姨娘雖得寵,但牽制不住萬姨娘,俗話說的妙,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芳姨娘不成,她便擡舉韓姨娘,韓姨娘不成,從外面找個靠譜的貴妾來,身契捏在手裡,還怕不老實?
馮氏之前不過是想不通罷了,待想的清明,加上馮媽媽的提點,不過一個姨娘,再是貴妾,她占着正室的名分,她怕個甚!
等馮氏捋清了大政方針,眼角那一縷笑容暈的更濃了,連晚飯都多進了半碗。
韓媽媽心情忐忑的等了幾天,見馮氏沒發落,還以為事情過去了,卻沒成想,馮氏告知她,除了罰月例銀子,還被削了職,差點暈了過去,她如何服氣?
她在正房屋子,站在馮氏面前,哭哭啼啼,講着多不易,陪着馮氏背井離鄉來湖南,連親人都不得見雲雲,馮氏心軟,眼中顯露了愧色,這時趙媽媽在一旁幽幽道:“咱們都是做奴才的,為了主子心甘情願,更何況太太也沒虧待過媽媽,今兒怎麼抱怨起來了?”
聽到這席話,馮氏堅定了一下立場,硬下心腸說道:“媽媽你做的錯事兒你心裡清楚,我給你三條路,一是回京城馮家去,二是像我說的一般,罰銀子,撂差事,三是去莊子上做活,你自己選罷。”
馮氏知道自己的性子,怕留在這兒被韓媽媽一求改了口,韓媽媽犯下了大錯,老爺沒罰,是看她的臉面,她若是不好好懲戒一番,以後還如何管家主事?
也幸虧留了趙媽媽在身邊,如今馮氏看趙媽媽是越來越順眼,她出嫁前娘親便囑咐過,對原配留下來的人一定要用心,不說馮家和趙家的遠親關系,便是為了得老爺的青眼,也不能薄待了。
馮氏心想,得虧平時敬着趙媽媽,不然她再是主子,人家不吱聲,不摻和,你又有什麼辦法?想來想去,對這門親事滿意的緊,雖是繼室還遠嫁了,但對馮氏來說,蘇府這般的人家如在天堂一般,她嫁人的姐姐們,寫信來說的,不是缺衣斷食,便是夫婿不上進,貧賤夫妻百事哀,情愛不過是過眼雲煙,若能一直如此下去,她也知足了。
韓媽媽一聽馮氏的話,心都涼了,過慣了蘇府錦衣玉食的日子,她還如何能忍受的住馮府的清貧?更何況被遣送回去,恐怕馮家人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莊子上說起來是山清水秀,實際上也是苦的不行,都是些粗鄙的泥腿子們,太太不在屋内,她沖着趙媽媽,咧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蘇府,我還得伺候太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