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慰的點頭：“謝謝你哩。”

“不客氣。”我一揮手，都是小意思。

群演二百塊錢一天，五個才一千塊。

這點錢我還是有的。

——

從衣櫃挑選一身深黑色暗紋西裝，配白色條紋襯衫，系深色領帶，我跟阿蘭講了一聲，阿蘭盯着電視随便嗯嗯兩聲，撲棱大翅膀示意我快走，别耽誤他看電視。

我踩皮鞋下山，去找群演。

山腳下有一個影視城，是全省最大的影視基地，雖然比不過全國最知名的那個，但找幾個群演還是輕輕松松。

我掏出手機，一邊下山，一邊琢磨找什麼樣子的人。

其實我内心沒有什麼想法。

但是當站在影視城的那一刻，我忽然決定——

要找最便宜的群演。

群演價位表大咧咧的挂在影視城的外牆上，四十塊錢一天，底下還有一行聯系人電話。

龍套根據咖位分很多種，最多的一千塊錢一天。

武術替身更貴。

普通群演居然四十塊一天嗎？

這麼便宜。

我沒去過影視城，但有一年考試周，我們學校教學樓被租出去拍電影，導演要找群演，說一人二百一天，結果全空間都在發狀态：區區二百塊不夠我交納挂科費用。

四十塊，二百塊。

原來給我們的錢，還是挺多了哦？

嗯，我滿意的掏出手機，撥打對方聯系電話。

四十塊！

超級便宜！

嘿，反正都是一棍子買賣。

我決定了！

就是你！

我們的好朋友——四十塊。

我打了牆外的負責人電話，對方讓我在影視城的西南宮牆邊等他。

那是一個影視城的古裝區。

很多人來來往往。

超熱鬧的。

我還沒去過這麼熱鬧的地方。

我環視四周，專心緻志看熱鬧。

有人在舞劍。

他長得極為溫和，套用一句古詩詞“君子如玉”。你說他婦女之友也行，反正長了一張大爺大媽大媳婦們最愛的溫柔體貼臉。

劍舞的——

以專業人士用劍的角度來講，一般，并且極為浪費。浪費他的資質，浪費他的劍。

但以十年廣場舞經驗的老鹹魚角度來講，非常漂亮。

飄逸灑脫，來去自如，配上親和力超級高的溫柔臉，這是我媽最喜歡的廣場舞少年。

這種絕美青年，在那兒要争破頭的。

我不太喜歡這人，他給人的感覺不舒服。

我挪開目光，繼續等群演負責人。

影視城開始布置場地，演員吊威亞，準備打鬥。

古裝戲，都愛用劍。

我站在那兒，看武術指導上場，教武術替身用劍。

替身就是剛剛我說的青年，讓人很不舒服。

武術指導寬額大眼，像一隻吊睛大白虎（當然他是人），一眼看去，就知他是勤學苦練的人。

事實上他也的确勤奮。

一般人到他這種地步，很難繼續堅持努力練劍。

但他手上厚厚的繭還在，是常年練劍留下的。

資質比不上武術替身，但成就明顯高于武術替身，二人年紀相仿，可見他頗為用功。

我喜歡這種勤奮用功的人。

他們總讓我想起自己。

我也總想幫他們。

我又等了一會兒。

“路先生？”一眉清目秀，穿着樸素的小夥子湊上來，态度親和。

“我想找五個群演。”我說，“跟我回山上演一場戲，管吃管住，按天結賬。”

“山上？”小夥子大眼一睜，震驚的喊出聲，“路先生，說的可是即白山？”

“嗯。”

我看見，周圍的人耳朵都偷偷豎起來，一個個屏息凝神的偷聽我們談話。

果然，我嗯完，一堆人自告奮勇的跑過來。

武術指導和武術替身沖在最前面，還有一個剛倒地的龍套也鯉魚打挺蹦起來，朝我沖來。

我隐隐聽到遠處人群傳來一句“去仙山當群演，去啊！”“仙山有人下山了！”

等等——

院長、狐狸、李寒，三個人這麼不着調，怎麼還廣受歡迎？

我很意外。

我以為一報出名字，自己要被打呢。

一馬當先的武術指導已經沖過來：“仙人，啊不是，前輩，”武術指導拍拍自己嘴，“口誤，口誤，前輩，您看我怎麼樣？我是專業的武術指導，擁有國家劍法十級資格證書！雖然天賦一般，但超級勤奮，絕對不丢您的臉！您——”

“——你等一下，”我打斷他，“武術指導不是一天一萬嗎？我付不起。”

人群中靜默一秒，而後猛地爆發。

“前輩，我不要錢，你看看我！”

“我也不要錢，我打白工！”

“前輩，我可以倒貼錢！”

這是一群什麼魔鬼。

武術替身也湊上前，親和力超高的溫柔臉賠笑：“您是山上李前輩嗎？我小時候被您救過，您當時還說以後有緣，我或許可以拜入您門下。”

嗯？

這不像李寒說的話啊。

李寒這個絕世大憨憨，眼裡隻有祖傳劍法。

他為了練祖傳劍法，不惜在烈日下暴曬，以鬼修之身，練習雷霆劍意。祖傳劍法比命重要，怎麼可能将劍法傳給一個武術替身。

何況，這個武術替身雖然根骨極佳，但毫不勤奮，李寒瞧不上的。

龍套沖上前，擠開武術替身和武術指導，拍胸脯保證：“前輩，您看我，四歲出道，在這個行業跌摸滾打二十年，專業龍套，您想演什麼，我都行！”

我瞧這龍套不錯，可惜，我瞧上沒有用，得錢包瞧上才行。

“我隻有人均四十塊的預算，”我慢條斯理的開口，“身價高于四十塊的，可以走了。”

人群散開一小部分。

“不是說包吃包住嗎？”有人小聲議論，“仙人們喝的玉露瓊漿，我們嘗一口，說不定也能長生不老呢。”

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