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聖上問話,為何不跪?”
“哼,當真荒謬!将軍不過是向着北疆軍罷了,何必如此冠冕堂皇?”
坐于高位之上的應寄枝稍稍擡手,耳中那些閑言碎語便消失殆盡,他垂眸看着季向庭,視線落在他燒得通紅的耳垂上。
他分毫不見惱怒意味,語調中甚至帶了一絲緩和之意:“将軍不妨細說。”
季向庭坐于左側,眼神緩緩掃過殿内神色各異的官員,身上病氣被利刃出鞘般的淩厲壓下,竟再遍尋不得。
“内憂外患,國庫空虛,諸位也當為國效忠,填補空缺才是。”
這一聲可炸開了鍋,偌大金銮殿頓時吵嚷成一片,德海高聲喝止了三聲,才堪堪将場面壓住。
“季将軍,我朝在當今聖上手下國泰民安,何來的憂患!還請您莫要信口雌黃!”
“臣等一月俸祿不過寥寥,養活一家已是不易,季将軍這是要逼死老臣呀!”
如蟻附膻之輩,無論在何處都叫人心煩。
季向庭看向站于丞相身後神情激動的兩位文官,搖頭一哂:“冬天難過的可不止我朝百姓,亦有草原蠻夷,他們活不下去,便要來搶我們的,你口中的國泰民安,是誰掙下的?”
“王大人,據我所知,您上旬剛擡了房侍妾,若當真兩袖清風,那宴席怎會辦得如此熱鬧?”
兩句話便将朝中半數命官得罪了遍,可尖銳話語卻句句屬實,方才還伶牙俐齒的兩位大人紛紛漲紅了臉,啞口無言地瞪着季向庭。
“季将軍,你若要查,便從老夫查起,我朝官員皆以賢德治世,自不會有您說的情況!”
金銮殿内皆是狐狸成精,丞相一開口,便都明白了其中深意,連連附和,将廉潔姿态擺了個十成十。
真正對此事着急的不過季向庭一人,若當真咬死說辭,他一傷病纏身的失勢将軍,不敢、也做不到将他們都查一遍。
季向庭隻覺渾身發冷。
他并非沒有算到眼下情形,隻是仍存僥幸,企圖尋找宦海浮沉裡那一點微末的良知。
可他與北疆軍出生入死換來的太平,養出來的便是這樣一群貪得無厭之人。
何其可笑!
一時急火攻心,季向庭喉中一癢,一口發烏的血便噴濺在白玉階前。
他們當然不敢把國之功臣活生生氣死在殿上,喧鬧聲頓時一停,當即便換了張面孔,虛情假意地擔憂起來。
季向庭鄙夷于這樣的眼神,擡起頭來直直盯着龍椅上的應寄枝。
“季将軍言之有理,孤便允你三日,若能湊夠兩千萬兩,孤便應你這兩全其美之策。”
天子似是煩倦不已,不給旁人勸谏的機會,擡手一揮,尖利的唱喝聲響起,便幹淨利落地送了客。
季向庭這一口血似是将他渾身都精氣神都抽幹,靠在椅背上許久聽不見聲響,他強撐着擡眸望向方才幫自己說話的少年,無聲張口。
“來府上尋我。”
少年回首不期然對上将軍的眼神,微微一愣,終究是應了下來。
季向庭微微松了口氣,整個人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雖并非自己的軀體,可神識附在上頭,季向庭也結結實實地遭了回罪。
他仍有幾分微弱的意識,苦澀的湯藥自喉中灌入,他燒得太厲害,再被苦味一沖,本能地欲将其吐出來。
隻是這口藥還未吐出,便被溫熱的唇舌堵住,粗暴地撬開齒關壓着舌根生生将藥汁灌了進去。
季向庭被嗆得半死,才喘兩口氣緩過來,便又有一勺湯藥送進來,唇舌再次貼上,如此循環往複,不過片刻那湯藥竟真見了底。
應寄枝擡起眼前人的下巴,垂眼瞧着他昏迷之中也被自己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模樣,再度吻上去。
燒糊了的人硬生生撿起幾分力氣去躲,卻又被他按住,苦澀的湯藥并未灌入口中,反而是唇角泛起些許癢意。
那一點蜿蜒血痕被應寄枝緩慢地、狠重地舔舐幹淨,隻留下一道暧昧的水迹 。
不折騰他便好,季向庭此刻也沒力氣管應寄枝究竟在做什麼。
真真是酷刑,活兩輩子了應寄枝這灌藥技術還是爛得讓人糟心。
季向庭思緒飄出去,不由想起前世他與應寄枝闖出蓬萊島後的情形。
他疼得暈過去又被應寄枝活生生灌醒,簡直怒從心起,不知何處來的力氣翻身将人按在床榻上。
彼時季向庭咬牙切齒地看着面前那張無情的豔麗面龐,端起備用的湯藥将方才他對自己暴行有過之而無不及地效仿了一遍,甚至還咬了兩口。
“少主,您真是天煞孤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