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哪裡不太對勁。
哭着哭着,王默突然詫異地擡起頭,正對上勇者同樣驚訝的眼神。
“你說高考?”
“你說996?”
他們像早對暗号一樣相互發問,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片刻後,王默坐在了地上,伸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對方坐下來好好聊聊:
“……那什麼,你也是被那個什麼‘神’弄過來的啊?”
勇者猶豫了一下,卻在意識到面前的可能是這個世界中自己唯一可以敞開心扉面對的‘人’後,坐了過去:“你也一樣?”
王默不禁對他們兩人的命運感到悲哀:“是啊。怎麼拒絕都沒用,說了不想當,還是被扔過來了。”
勇者有點驚訝:“原來能和祂對話的啊?”
王默更驚訝:“不然呢?祂沒和你說話?”
“沒、祂說祂是神,我以為遇到了神經病,想都沒想轉身就跑。”勇者補充道:“然後就被踢過來了。”
王默沉默了一會兒:“好家夥。原來祂說的那個拔腿就跑的人是你。”
本來就沒多熱烈的氣氛又冷卻下來,兩個來自于異世界的臨時工肩并肩,目光憂郁、滿面愁容地坐在草地上,微微佝偻的背影上寫滿了滄桑。
最終還是王默再次打破了寂靜,用手肘捅了捅旁邊的難兄難弟:“怎麼說今後也認識了,交個朋友吧。我叫王默,沉默的默。”
“楊哲庸。”勇者也模仿着自我介紹道:“哲學的哲,庸人自擾的庸。”
說着還從腰間抽出了把精緻的小匕首,生怕王默沒文化似的在地面上劃拉了起來。
王默看着地面上的名字,一字一頓地念道:“勇、者、楊。哦——”
他大概理解旁邊的這位老兄會被神選上扔到異世界的理由了。
楊哲庸卻被王默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頗為無語地盯着他:“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講冷笑話。”
王默嘿嘿幹笑兩聲,決定先不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畢竟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不過啊。”楊哲庸突然說:“在其他人面前你最好不要這樣叫我,不如說叫了也沒用,還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現在這個身體的名字叫做‘迦南’,迦南·卡伊缇瑟,如果你覺得麻煩,直接叫我勇者或黑騎士就好。相對的,我以後也隻會稱呼你‘魔王’。”
“恩。正好我也記不住外國人名。”王默從善如流地點頭,點着點着,突然想起了一件相關的事:“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但是一直不知道該問誰。”
“什麼?”楊哲庸以為那是個十分要緊的問題,神情頓時嚴肅起來。
“就是……”王默有些羞于開口似的抓了抓頭發:“就是,我叫什麼啊?”
楊哲庸短暫地閉了會兒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現在是不是在做夢,還是被這個問題氣的兩眼一黑,他再次睜開眼睛時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麼?”
王默以為自己解釋的不夠清楚:“我的意思是,我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叫做什麼名字啊?”
有那麼一瞬間,王默發誓真的有那麼一瞬間,楊哲庸的視線悄悄地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匕首,仿佛在認真思考這把匕首捅進自己腦殼最合适的角度。
“你是在耍我嗎?居然連你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楊哲庸的疑問中裹挾着充滿怒火的咬牙聲。
對此王默感到無比的委屈和憂郁:“我有什麼辦法。我重生之後除了能聽懂人說話、能識字、稍微懂得一點常識,什麼都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原主人除了加班必要的技能什麼都沒給我留下。一個星期我隻見過幾個部下,還都一口一口‘魔王大人’‘偉大的王’叫我。我也不好直接問‘我叫什麼名字’吧?那樣百分之百穿幫啊!”
雖然王默說的話句句屬實,但勇者怎麼也不想把這十二年間聽聞的魔王恐怖傳說和面前的鐵憨憨聯系到一起——即便他真的長了一張怪吓人的臉。
“算了。”楊哲庸決定放棄思考:“你在人類間被稱為「天災」。至于真名,恐怕除了已經不在的魔王本人外,誰都不知道。”
魔物與其他種族不同,從誕生起就擁有屬于自己的‘真名’,知曉這個真名的人可以用以召喚魔物、締結契約、甚至在比魔物稍強的情況下奴役他們,所以大部分魔物都會隐藏自己的真名,以代号或假名稱呼自己。看來魔王也不例外。
王默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第一次反應過來部下們曾提到的天災原來并不是指自然災害,而是在說自己。
停頓了一會兒,他又搭話道:
“說起來你這人挺随和的嘛。剛才在惡魔陣營裡看你一臉要吃人的表情,我還以為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你居然會這麼看我。”楊哲庸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醜話說在前頭,我一心想着的可隻有怎麼被在所有人面前被你打敗,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告老還鄉、去專心照顧我在村裡買的兩畝水田了。”
王默驚呆了:大哥,你到底有沒有注意到自己在用全世界最邪惡的表情、最強勢的語氣、說着最慫的話啊。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把認輸講得這麼理直氣壯的勇者。”
“别客氣。你也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上來就下跪投降的魔王。”
王默與楊哲庸互看了一眼,視線交彙之處似乎有好戰的火花摩擦發出噼啪響聲。
這針鋒相對的氣氛倒是符合勇者與魔王對立的身份,卻恐怕無人想到争執的根源是誰先投降。
“同樣都是被神坑害的難兄難弟,我們現在不應該同甘共苦嗎?”王默問道。
“共苦是不可能共苦的。”楊哲庸回答。
王默擺出戰鬥的預備姿勢:“真的要打嗎?提前說好,我什麼魔法都不會,一定輸的又快又難看。”
“……”楊哲庸被對方不要臉的氣勢鎮住了,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露出一個比魔王還魔王的奸詐笑容:
“我說,共苦不行,同甘不就得了?”
“……什麼意思?”
“當然是魔王勇者都不幹了,一起跑路啊。”
楊哲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