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戰開始的快,結束的也快。
衆目睽睽之下,瑩白的結界逐漸消散,露出間隔十公尺相互對峙的兩族将領。
勇者面頰染血、铠甲破裂,而魔王長袍破損、手臂負傷,俨然是經曆過一場激戰,随後他們輕蔑又冷峻地互看了一眼,朝自家陣營走來。
見魔王回來,剛還因無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甚至把戰旗都給扔到一邊去的惡魔們頓時打起精神,鬼吼鬼叫起來,好像剛才戰敗一樣士氣萎靡、東倒西歪的不是他們。
面對王默那一身破破爛爛的袍子,以及他手臂上為了做戲拿楊哲庸的聖劍劃出來的兩道刀口,當即有看不過去的喊道:
“魔王大人!那卑鄙的人類是不是又耍了什麼手段?”
“一定是聖劍!那種武器隻有勇者才用的出來!”
“隻要您一聲令下,屬下現在就将他的人頭取回來!這些見到吾主身體受損的凡人一個都不要肖想活着離開!”
王默根本無心一一回答,他手上的傷口約摸是中了聖劍自帶的光屬性魔法,被劃破的皮肉像腐爛了一樣微微翻卷,還騰起一陣灼燒般的疼痛。平時切菜給手指劃個口都要嚎半天的王默,感覺這一刻的自己真是堅強的不得了。
王默打算盡快回到魔國思考一下這幾日的行動,也害怕繼續與人類同處一個戰場又要生出摩擦,于是道:“收兵。”
“可是吾主!”
“今日不宜開戰!收兵!”
王默将聲音又提高了幾分,六隻金瞳齊齊看向要撲向敵陣的惡魔,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
沒人再敢出聲,首領已然發怒,再作争辯隻會引火上身。
對面的人類軍隊已經開始撤離,不知楊哲庸用了什麼辦法說服了他們。蟲群見王默執意收兵,也不做勸阻,當即原地散作一團飛舞的毒蟲,飛往軍隊的各處,大約是傳令去了。
而遠處正在撤退的人類陣營中,自打翻身上馬後就一直捂着腹部的楊哲庸顯然引起了其他兵士的注意,立刻有人詢問道:
“勇者殿下,您沒事吧?”
“您被那惡魔傷到了哪裡?”
“快,叫聖女來醫治!”
楊哲庸咬牙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不必。沒有大礙。就是被魔法産生的餘波撞了一下。”
——媽的,被魔王擡起頭時頂上來的角撞飛這種蠢事,死都不想說出來啊。
——
這次人類與惡魔的戰争甚至連正面交鋒都沒有一次,僅僅在雙方首領單挑挂了彩後,鬥志昂揚的軍隊就稀裡糊塗地被帶回了家。
王默垮着一張冷臉從戰場上回來,就差把‘心情不好别惹我’寫自己腦門上,自然沒人敢問東問西。
魔王大人的喜怒無常大家都有目共睹,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主動去觸黴頭。
所以從蘇生後就一直俯首桌案前加班批文件的王默,十分難得地有了陣空閑。
這個暗無天日的第二世界,雖然整體上都被人稱為‘魔國亞巴頓’,但實際上惡魔主要生活的區域隻有在平原建立的大型城市這一處,他們模仿人類城鎮的構造修建了房屋和道路,又在中心區域設立了包括魔王在内所有高級惡魔居住的‘魔王城’。
王默琢磨着之前與勇者商議的計劃,覺得這個機會剛好可以利用起來,初步探索一下自己所管理的惡魔之國。
這兩日沒有會議召開、也沒有要事發生,相當于國家首都的宏偉宮殿幽暗僻靜,連自動魔偶路過長廊時的回聲都清晰可聞。
王默認為再也難得能找到像現在一樣清淨的好時候,于是得意地打開了門。
“吾主。早上好。有何吩咐?”
迎面而來的問候讓王默愣了兩秒,轉過身乓地一聲關上了門。
他壓着門闆想,我一定是在做夢。
并将同一句話在心中反複默念了四五次,才終于鼓起勇氣再次打開房門。
“吾主?您有什麼事嗎?”
門外的光景如常,對方反而顯露出疑惑,緊盯着臉色陰晴不定的惡魔之王看。
淦哦。王默在心中想着:這他媽的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一個身穿十八世紀時那種歐洲騎士铠甲、全身包裹的連頭發絲都看不見的高大男人站在他門外。
這他媽聽起來很正常。
如果他手裡沒拿着一把掃帚四處打掃、身上沒穿着女仆才會穿的那種白色小圍裙的話。
重新梳理一下,一個拿着掃把、穿着女仆圍裙、身高保守估計在兩米二以上的騎士,站在王默房間外掃除,還送來了貼心的早安問候。
如果我有罪,法律會制裁我,而不是讓我看這個。
王默覺得自己隻有兩個選擇,要麼伸出六根手指同時戳瞎自己的三雙眼睛,要麼以頭搶地讓自己物理性失憶。
這黑盔甲在魔王的記憶中有迹可循,代稱似乎是叫‘魔術師(Tistey)’,一直都是騎士一樣的威武打扮,種族也不清楚,擔任着魔國外交官一職,雖然大部分時候都隻是被派出去談些過分的霸王條款或對不聽命令的人類進行威脅警告。
“你、你做什麼呢?”罕見的,王默竟然有點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