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今辭每次見到的紀珣,總是西裝革履,一身冷厲。
包括那天到學校去找他,紀珣的領帶也系得一絲不苟。
但今天的紀珣,穿着簡單的黑色T恤,同色的寬松長褲,米灰色的亞麻拖鞋,很是居家松弛的裝扮。
手裡拿着花枝的他,冷厲迫人的氣勢稍斂,比過去所見的模樣,都要溫和幾分。
今辭才和紀珣有過那一夜,而且說好以後各歸各路,他腳步遲疑,想離開這裡。
然而腳步剛動,就聽紀珣開口叫住了他:“今辭。”
對于他的出現,紀珣好像半點不意外,但今辭的注意力此時都沒在上面。
紀珣的出聲讓他不得不頓住腳步,安靜一秒後,道:“有事?”
紀珣将花蕾放在身邊的桌子上,轉身看他,“我聽人說過,你很喜歡花,這裡花有不少,留下來看看嗎?”
面對對方的疑似邀請,今辭忍不住問:“這個莊園,是你的?”
“是我的。”紀珣說。
在他們一群人借用人家莊園躲雨,對方又各種周到的基礎上,避之不及地離開,好像會有些失禮。
今辭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走。
他選了一張椅子坐下,對紀珣道:“謝謝。”
“不客氣。”紀珣回。
今辭這邊的廊檐下,放着幾盆花,離他最近那盆,是被做成棒棒糖造型的藍雪花。
他擡手,碰了碰。
“這棵藍雪花種下六年。”伴着剪刀開合的聲響,旁邊傳來紀珣的聲音,“用五年時間摘頂養根,今年才讓它開花,今天剛剛修剪完畢。”
今辭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好輕輕嗯了一聲。
紀珣似乎也不在意今辭是何種回應,他又剪下一支橋邊之約,淡聲說:“藍雪花不耐雨淋,下雨之前搬了上來,你剛好可以看到它生長至今,最好的模樣。”
紀珣看起來是很冷漠,像那種對除了工作之外的事都不感興趣的人,可竟也喜歡花。
這個人,好像并不是像外界說的那樣強勢冷硬,不好相處。
今辭莫名放松了一些。
今辭看過很多養藍雪花的人做棒棒糖造景的記錄,紀珣養的這一棵,的确是他見過的枝幹最壯的一棵。
藍色的花簇清雅美麗,讓瞧着它的人心情也變得放松,今辭的唇角不自覺地露出一點笑意。
紀珣沒再說話,他将剪下的十幾支橋邊之約交給一名侍者,等對方帶着花束離開,紀珣在廊檐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
雖然隔得有段距離,但紀珣的存在感一直很明顯。
最開始,今辭有些受到影響,心思一半在面前的花上,一半忍不住跟着紀珣的一舉一動遊移。
等紀珣坐下,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今辭的心才慢慢地靜下來,注意力終于全部落在眼前的花群上。
雨幕沙沙,廊檐下水珠滴答。
天地萬物都掩蓋在落雨的白噪音下。
山裡氣溫比外面低,又下了雨,今辭慢慢覺得有點冷,打了個噴嚏。
擡起頭時,餘光掃到旁邊的紀珣拿起了手機。
是在處理工作嗎?
紀珣管理着那麼大的集團,一定很忙,可能休息也是忙裡偷閑。
今辭沒發覺自己的思緒開始飄散。漫無邊際地飄蕩了一會兒,身側忽然有人靠近。
是劉管家,他手臂上搭着一張薄毯,手裡還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放着一碗黃色的水,飄出姜的味道。
劉管家對着今辭笑了笑:“今先生,淋了雨,喝一些姜湯去去寒吧。”
姜湯刺鼻,今辭聞到味道,下意識皺了下眉。
紀珣側眸,“喝吧。”
今辭頓時聽出來,紀珣是在說這姜湯是安全的,不會和那天晚上的果汁一樣,加了東西。
這一點,今辭倒是不擔心,雖然跟紀珣不熟,但今辭直覺紀珣是不屑做出那種事的人。
劉管家還慈眉善目地看着自己,今辭不好拂了他人好意,端起姜湯喝了幾口。
又披上劉管家給的薄毯,沒一會兒身體就暖和起來。
這場雨下了大概一個小時,雨勢漸歇時,今辭覺得該走了。
他起身,看向紀珣:“今天打擾了,謝謝紀先生借貴地容我們避雨。”
紀珣還坐在那裡,他靠着椅背,長腿交疊,交叉而握的手臂搭在一邊扶手上。
他的雙眼從今辭身上掃過,微微點頭:“慢走。”
今辭抱着毯子離開花園,沿原路返回客房。
走出紀珣的視野後,今辭拿出手機打給秦舟,“你們不是說來花園找我,怎麼一直沒過來?”
“昂?我剛才一直在接電話,我讓他們去找你了啊。”
秦舟在那邊也是茫然。
被雨水淋濕的衣服已經洗淨烘幹,整齊地擺放在客房裡。
今辭換回自己的衣服,下樓找到同事們後,才知道他們的确去了花園,隻不過當時給他們指路的侍者指的是另一條通道,通向的是花園的另一邊。
同事們到了另一邊,也遠遠地看到了今辭。但因為在工作室時,今辭就喜歡看着花靜靜發呆,他們知道那是他放松的方式,所以剛才他們見今辭一個人坐在那裡,不想打擾他,就沒過去。
今辭道:“你們隻看到我一個人?”
“還有其他人嗎?”同事們疑惑。
今辭回憶了廊檐的布置,兩邊都有一根巨大的柱子,紀珣的位置,好像就在柱子旁邊。
以同事們說的那個方位,确實隻能看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