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事兒本來就跟喬戈裡說好了的。
随後群友們從善如流地進入了聚餐的讨論中。
這邊時間地點确定下來,另一邊的GAO一隊群還在滿屏飄問号。
主要是陳崇文在飄。
「不是賤賤是小蟲:你們倆在搞什麼啊?我這大初二的就被逼相親,想死的心都有了,你們還在遠方快樂地玩抽象?還有,厲明你怎麼跟池浪在一起啊,基地停電了?」
「W倒過來是:對」
「燃燒我的卡路裡:卧槽你還跟莫神雙排了?!」
「W倒過來是:對」
「燃燒我的卡路裡:明神,能幫忙搭個線嗎,我也想和莫神雙排……」
……這人什麼時候變這麼谄媚了?
聯想起剛入隊時褚震眉毛不是眉毛眼不是眼的死出,厲明恍然大悟:原來這貨是個慕強批。
「W倒過來是:其實我跟他不熟」
你隊都有世一野了還想着抱别隊打野的大腿?
「燃燒我的卡路裡:?」
厲明回顧了一下和他們的聊天記錄,發現剛才的小小波瀾并沒什麼大不了的。
沒有人真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也沒有人聯系到過年時的專屬紅包一起說事兒。
所以,隻要以不變應萬變就好了。
他暗自點頭,盯着聊天界面的過程中,逐漸發覺兩個群裡分别有一個人全程沒說話。
一個是飛鳥,一個是玄序。
玄序心情不好能理解,那飛鳥呢?
下午四點,厲明剛打完一局排位,正要無縫銜接下一局,池浪忽然站了起來。
“?”厲明擡眼看他。
“早上偷聽沒聽全嗎?走,看海去。”
有人說走就走,有人還在懵逼。
兩人走回小區,而後池浪直接驅車來到一處岩灘海崖上。
海風在車窗外呼嘯,冬日的海水泛着一種鉛灰色的藍。
前兩天才下過一場雨,今天陽光卻不吝啬,溫和地鋪了滿天滿地。
厲明看着冷風中不斷起伏的浪頭,一時間忘了說話。
本來想問為什麼來看海,但在看到海的一瞬間,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一層層的海浪你追我趕,将他以往所有的猶疑,懦弱和沉重全部沖刷幹淨。他像一隻從未被清洗過的玩偶,在這一天煥然一新。
今天或許會成為厲明人生中最奇妙,最快樂,最難以忘記的一天,因為他收獲了以往根本不敢妄想的東西。
——一份彌足珍貴的喜歡。
來自他在這個世界上最……不讨厭的人。
他認為自己還沒有資格說出那兩個字。
這一切該不會都隻是一場夢吧。
——這個念頭竟然沒能引發他的恐慌。
他看着海浪,聽着風聲,内心竟然無比平靜。
這會是池浪帶他來的原因嗎?
人在大海面前會短暫喪失一切感知。
自我,他人,世界。
屬性都被溶解。
包括積極的和消極的。
有點類似讀哲學時的感受。
但哲學是帶人徜徉在宇宙間每一顆清晰的沙礫中,大海卻模糊一切感官,讓人隻是想這樣靜靜地留駐。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别渺小?”
池浪忽然開口。
厲明微微轉頭看向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沒有,很好。但已經有點兒回不過神了。”
厲明在腦中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問:“什麼意思?”
“意思是,”池浪一根根揉着他的手指,“這不是我的目的。”
“我不想要你覺得自己很微不足道,不想你覺得自己注定被淹沒,不想你直接對着龐大的虛無認輸。
“我想給你——不,我們一起,體驗很多很多的具體的細節,一樁樁一件件,無論好的壞的。去觸碰,去感受真正的生命是什麼形狀,而不隻是片葉不沾身地路過,或者……痛苦地旁觀。”
風拍打車窗的節奏,陽光照射在海浪間的模樣,以及池浪缱绻揉弄着他手指的感覺……一切都具體而舒适。
厲明微微眯着眼,一時竟想不起“痛苦”是什麼了。
可他還是下意識縮了一下。
“可以……試試。”
就像他們的新開始一樣。
池浪解開兩人的安全帶,輕輕親吻着他的指腹。
癢癢的。
“冬天不好玩兒,夏天可以帶你來沖浪,遊泳,或者隻是單純地玩玩水,曬曬太陽——大海可以很具體,可以很不宏大,你也可以很輕松地和它産生聯系。
“而且……
“本來想在這兒跟你告白的。”池浪說。
厲明倦懶的神經忽然被觸動了一下。
原來他打亂了他的計劃。
從指腹到指縫,再到手心,手腕,池浪細細地吻着,帶着溫暖的濡濕感。
像一隻蜿蜒爬過的蝸牛。
越來越癢了。
厲明忍不住将指甲刺向肉裡,細微的痛感并不能很好地緩解這陣癢。
池浪攥緊他的手,不許他在手上掐出一個個小月牙兒。
那要怎麼辦呢?
還沒想到什麼好辦法,池浪的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輕輕揉捏起來。
像是在讓他放輕松。
随後,指尖蹭過鎖骨,準備繼續向下劃時卻被領口阻攔。
厲明急促地吐息,正為忽然離開的手感到不舍,池浪的吻已然襲至口鼻處。
與前兩次不同的是,這次有什麼鑽進衛衣下擺,在他腰背間反複帶起熱意。
理智開始叫嚣着不要沉溺,但隻要觸碰過屬于快樂海洋的一滴海水,人就難以抵抗這種誘惑,就會忍不住一頭紮進去。
還是少見多怪了吧……親個嘴就“快樂海洋”了?沒準兒隻是個“快樂小水池”呢?
他開始發抖,又希望自己别抖了。一邊親一邊忍,忍得很辛苦。
似乎是不忍心看他這麼辛苦,池浪決定用一些更為刺激的東西幫助他釋放本能,讓他知道顫栗也可以是美的——并當場觀摩這種美。
那隻手沒有離開衛衣下擺,直接向下探。
小水池裡的水流入小溪,溪水平緩卻沁涼鮮活,這是池水以前根本不能想象的。
它一路流着淌着,水道越來越寬,流速越來越快,它知道自己彙入了江河,成為了勢不可擋的急流中的一員。
它像是乘着風,馭着光,許多魚群在他體内遊曳,船隻在它體表航行……他感到無比陌生,可同時也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悅和暢快。
厲明趴在池浪肩頭,一路的高歌猛進把他累得不行。
池浪有始有終,從指頭開始,最後又舉着厲明的手指細細地親。
“你這手從沒這麼暖和過。”
厲明把手抽回來,臉紅皺眉道:“髒。”
池浪笑笑:“我自己的,我不嫌。”
“……”
海風将甜膩的安靜填滿,兩個人像冷風中依偎在一起的小動物,摟着半天沒動。
過了好一會兒,池浪才輕輕地開口。
“謝謝你接受我的告白。”
厲明把腦袋埋得更深了點:“……謝屁啊。”
池浪給了他這麼好的告白,而他能做的,隻是用最原始,最無言的方式,和他交換親密無間的快樂。
剛剛發生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起初他甚至有些害怕,習慣性地想要退縮,可繼而他又想到,這不正是他答應了池浪要做的事嗎?
不談情不說愛,隻是把身體交給對方,做快樂的事。
這就是他想做的事。
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未來的某一天,他們能抵達真正的“快樂海洋”嗎?
誰也說不準。
無論是江河湖海,還是一個小小的水池,他都覺得很好。
盡管他發覺自己果然也和世人一樣不滿足,一樣想得到更多。
他覺得自己像極了在野外快餓死的小狼崽兒,因意識不清而精神麻木,心想死也就死了。
這時有好心的人類拿來鮮嫩的肉塊,他一口叼走,而後迅速後撤,直到下一塊肉準備好,等待着喂到他的嘴裡。
池浪很有耐心,隻捏着肉一遍遍引誘,絕不輕易靠近巢穴。
于是厲明就一次次放下戒備,探出頭來,狼吞虎咽地吞下幾乎是天賜的美食。
他就這樣禁不住刺激,一點點靠近池浪,和他親近,親吻,親熱。
中間有幾次覺得自己瘋了,不遠不近地躲開,到頭來還是禁不住誘惑,甚至縱容人類撫摸自己的腦袋。
這樣下去,會被馴服的。
厲明咀嚼着這個詞,感到舌尖酥酥麻麻。
似乎是很令人向往的一個詞。
可這裡還存在着另一種可能性。
人類馴服了他,又因為某些未知的原因無法繼續豢養他,于是他被迫重回自由。
不屬于任何族群的現況,退化的捕獵能力,以及渾身沾滿的人類氣味……
那時再被放歸自由……
他會死的。
所以,厲明主動用嘴唇蹭了蹭池浪右側颌骨後的那顆小痣,打定了主意。
在人類停止向他提供食物之前,絕不可以背叛。
不可以一走了之。
否則的話……就隻能被判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