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順着窗沿送來薰衣草的香味。
裹挾在少女披散垂落的海藻般長發。
給這深沉又壓抑的房間平添了幾分的生氣。
暗色調的主卧中,少女坐在床前,微歎了口氣。
最終在那雙充滿無辜的血眸注視下,伸手将人給扶了起來。
“喜歡一個人并不是要用這種暴力的方式證明的。”
動不動就上鞭子的,這又不是什麼字母文學。
而且她覺得楚熠也沒有什麼變态的受虐傾向。
單純就是想讓自己通過鞭打的方式撒氣而已。
“而且你剛才也不是有意要弄傷我的,楚熠,你不需要這樣。”
不需要這樣的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既卑微又可憐。
明明他身為楚家的少主,應該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
怎麼會是這樣的性格?
“可是姐姐,我不想惹你生氣,所以就算是鞭打我,我也不在乎的。”
隻要她能消氣,哪怕是把他打到丢掉大半條命。
他也甘之如饴。
因為,他太害怕失去了。
行走于黑暗中與髒污陰晦并行的人,一旦見過了陽光。
就再也不想回到那個陰暗無光的地方了。
甚至他還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抓住住那抹唯一的光。
溫棠于他,就是那抹光。
既然出現在了他的世界,那就再也不要離開了。
“隻要姐姐還像以前那樣喜歡我,怎樣,我都可以接受。”
像彘犬一樣搖着尾巴卑微祈求也好。
像野獸一樣強制占有暴烈掠奪也罷。
他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她而已。
至于手段,并不重要。
反正結果是好的就足夠了。
少年乖乖地站在她面前,臉龐精緻得不像話。
即便身量高大,落下的陰影足以将面前的少女完全籠罩。
可依舊卻像是一條乖狗狗般,拼命地向主人展示着它的無害。
為的,就是不被再次抛棄。
如果說楚熠是一條難以馴服的暴躁烈犬。
那麼溫棠就是能夠讓他變得溫順聽話的職業訓犬人。
不需要定制的項圈和不間斷的鞭打,隻需要一個眼神。
就足以讓他沉淪深陷。
失去自我,隻為她一人而活。
“那你現在就去把陽台收拾幹淨後回來睡覺。”
怎麼說都說不通呢?
這死孩子就像是陷入某種怪圈一樣。
溫棠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心病還須心藥醫。
或許她要先弄清楚楚熠形成這種性格的原因,才好入手勸說了。
“嗯,都聽姐姐的。”
少年歪起了腦袋,傻笑起來。
順便還把那些皮鞭什麼的都收拾到了另一個房間。
既然姐姐不喜歡,那就都丢掉好啦。
不過得留一條以後在床上用。
夫妻間的情趣,想想就讓豹豹上頭呢。
“姐姐别忘記塗藥哦~”
臨走前,楚熠還不忘提醒她。
不過這也讓溫棠的腦海裡閃過一個疑點。
這房間一看就是主卧,之前楚熠應該也是住過的。
可常備的藥品裡怎麼都是些祛除疤痕的藥呢?
他的身上,好像也沒有什麼疤啊。
暗夜深沉,星月寂寥。
楚熠歡忱地跑到了陽台上,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薰衣草都撿了起來。
然後仔仔細細地插回了花瓶。
樣子跟之前溫棠侍弄得也差不多。
重新跑回房間後,少年又去浴室沖了個澡。
然後剛想要飛撲到大床上跟姐姐貼貼,卻撲了個空。
姐姐呢?
他那個香香軟軟又好吃的姐姐呢?
一瞬間,慌亂與不安席卷全身。
少年血眸中的紅意更甚,像是一頭瀕臨失控的野獸般。
狠狠地嗅着空氣中還殘留的少女馨香。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夠讓理智存留的時間更長些。
體内惡劣的黑暗因子蠢蠢欲動。
有個人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說道:
“楚熠,這個世界不會有任何人愛你的。”
“看呐,就算你對她再好,她還是會跑的。”
“把她抓回來永遠地關進那個籠子裡吧,你就不該心軟的。”
“借着這個機會,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吧。”
“别裝了楚熠,惡貫滿盈的人不配得到救贖。”
一句句嘲諷與慫恿的話讓少年幾欲崩潰。
因為他知道,他所求所願皆是奢望。
想要實現,無異于是在癡人說夢。
所以,他和姐姐終究還是要走到那一步了嗎?
他……不想傷害她的。
劇烈的心境掙紮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無措可憐的流浪犬。
眼睛紅紅,快要哭出來似的。
偏偏又在咬着牙齒硬撐。
就連五指攥起的拳頭都在無意識地發顫。
可一分鐘過去了,空氣中殘留的馨香越來越淡。
而她,也沒有再回來。
将一切的理智與僅剩的慈悲都丢掉。
少年直起身子,如同潛伏在黑暗中的捕獵者般。
嘴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卻又實在稱不上是好看的笑容。
心痛與背叛的滋味讓他的五官變得扭曲。
病态的愛戀在陽光之下無所遁形。
而他,滿身罪孽,的确不配得到潔白皎月的青睐。
可既然無法讓月亮主動落他懷中。
那麼由他親手扯下來也是一樣的。
隻是過程,會有些殘忍血腥罷了。
少年順着氣味,動作極為迅速地拉開了房門。
就在他擡起那雙戾氣橫生的血眸時,卻正好撞進了少女黝黑的瞳孔中。
她捧着一塊草莓蛋糕走向他。
唇角還沾染了些奶油,看起來又乖又軟。
紅唇勾着愉悅的微笑,海藻般微卷的長發随意披散着。
月光靜靜灑落,像是為她鍍了層銀輝。
從前的楚熠從不知道什麼是神性。
可他在看到她時,這個詞有了清晰的具象化。
神明,來渡他了。
而她,在向他走來。
“阿熠,要吃蛋糕嗎?”
少女朝他歪着腦袋詢問着。
靈動的眸子中滿是品嘗到甜品的愉悅。
她的分享欲極大地取悅了他。
以至于在這一刻,所有的陰暗卑劣都無所遁形。
他,找到了那條通往天國的光明朝聖之路。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少女疑惑地問道,
“你怎麼了?”
該不會是偷吃他的小蛋糕被抓包後生氣了吧?
眨着眼睛,溫棠像隻小貓般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