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少女邊吃邊反思着自己剛才的話。
難道是因為朋友的那兩個字?
不過對于陸宴這種權貴來說,成為他的朋友她确實是不夠格的。
唔,看來得找機會跟他道個歉才行。
繼續扒拉着碗裡的飯。
直到碗底都快空了,身旁那道目光都沒有轉移分毫。
普佐就這麼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像是條巨型犬般等待着主人的投喂。
剛才陸宴的話他也記到心裡了。
妻主沒吃完,獸夫是不能吃的。
所以他隻能眼巴巴地看着少女用餐。
鼻尖輕輕嗅着,别說,還怪香的嘞。
“你也想吃?”
看着他身前已經空下的碗,溫棠問道。
簡直了,普佐這個眼神就像是她以前養的那條哈士奇。
每次她吃東西的時候,它也不急着叫喚。
就這麼靜靜地盯着她。
盯到她不好意思為止。
畢竟背着狗子吃獨食,那多多少少是有點心理壓力的。
可這些飯菜是陸宴帶來的,他倆這關系能在一個桌前和平共處都算不錯了。
這要是再把剩下的飯菜給普佐吃,他會不會生氣啊?
偷偷瞄了眼垂眸安靜用餐的男人,溫棠心裡也拿捏不準。
似乎是心有所感般,陸宴放下碗筷。
動作優雅地拿出帕子擦拭了下嘴角,随後起身離開了餐桌。
看着桌上還剩着很多飯菜。
溫棠給自己盛了一碗後,又給狗子,啊不,普子盛了一碗。
“喏,快吃吧。”
嗯,那架勢跟喂狗也差不了多少。
眼前多了一抹嫩白,普佐眨巴着眼睛,滿是震驚。
雖然他沒怎麼念過書,但也知道帝國中一向都是雄性照顧雌性的。
大到貼身保護,小到衣食住行。
甚至就連洗漱或者用餐這種小事都不用她們親自動手。
可他的寶貝居然親手給他盛了一碗飯!
連那隻臭狐狸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嗯,果然棠棠心裡是有他的!
“不吃?”
見他半天都沒有動作。
反倒是眼眶紅紅的,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奇奇怪怪。
像是快要感動到昏厥似的。
“那就餓着吧。”
反正一頓不吃也餓不死。
她待會還能再炫一碗。
畢竟不能浪費糧食嘛。
可就在溫棠要把他面前那碗飯拿走時,普佐擡起深藍色的眸子。
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手忙腳亂地想要護着那碗白米飯。
“我、我不知道要怎麼吃。”
要拿手抓嗎?
他不會用那種看起來就很高級的筷子。
在他的認知中,也沒有人會教他什麼用餐禮儀。
一袋營養劑就能解決的事情,也就那些貴族會有閑心思擺弄這些。
“不會用筷子?”
見他學着她的樣子笨拙地拿起銀筷。
溫棠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這裡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使用餐具的。
“嗯。”
男人有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那種烙印在骨子裡的卑微幾乎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他的低賤血統。
優雅的用餐禮儀隻有高血統的貴族才有資格學習。
對于他這種雜血統獸人來說,能夠活着就已經是獸神的恩賜了。
一天有一袋營養劑的供給更是他們做夢才會實現的事情。
現實的骨感,階層的差距,無一不在打擊着普佐的自尊心。
縱使他身為一方勢力的魁首,可面對心愛之人時。
也總是會感到卑怯和懦弱。
甚至剛才陸宴在給她夾菜時,他竟然會生出要逃跑的心思。
出身上流階層的陸氏家主本就優秀。
一舉一動都帶着種貴族獨有的魅力。
普佐知道,那是由無數的金錢堆積出來的。
他的學識和禮儀都是無可挑剔的。
不像自己,隻知道野蠻的掠奪,慣用暴力去解決一切事情。
即便是普佐再想逃避,也不得不承認。
陸宴跟溫棠,真的很般配。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普佐甚至都不敢去看溫棠的眼睛。
他怕自己僞裝起來的堅強會悉數崩塌得七零八碎。
到時候,她會真的嫌棄他的。
想到這裡,普佐的眼眶更紅了。
就在他打算不管不顧地逃離這些不堪時,掌心突然傳來一股嬌軟的溫熱。
“不會沒關系呀,等回來我教你,先用勺子吃吧。”
沒有筷子還吃不了飯了?
溫棠從餐具櫃裡拿出了一個銀碗和一個勺子。
用筷子夾了幾塊肉和青菜後,又将那些米飯倒進了銀碗裡。
動作随意地用勺子攪動了幾下。
嗯,之前她喂狗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喏,好啦,可以吃了。”
将碗和勺子推到他面前。
溫棠見他還在發呆,探出掌心在他面前揮了揮。
怎麼了這是?
一頓飯而已,應該用不着這麼感動吧?
那眼眶紅的,像是個被抛棄的小可憐。
被她這麼瞧着,普佐局促地抓握着勺柄,眸中滿是不知所措。
就連指尖都是十分的僵硬,不知道要放在哪裡才好。
“該不會連勺子也不會用吧?”
少女無心的疑問再次讓普佐陷入了卑微的泥潭中。
過往那些成長路上的羞辱與崩潰席卷而來。
壓得他,快要喘不上來氣了。
可就在他選擇要奪路而逃時,粗粝的手背被一道溫軟所包裹。
“沒關系,我先帶你用一遍,這東西很簡單的。”
目光從那袋營養劑上移開,溫棠握住他的手指。
沒辦法,他的掌心太大了,她隻能堪堪握住幾根手指。
少女的突然靠近讓普佐焦躁的心緒徹底平靜下來。
他乖巧地垂着頭,任由她的手指穿插于他的掌心手背間。
那抹柔軟,令他無限癡迷貪戀。
甚至他還在許願着,如果他永遠都學不會這些餐具就好了。
可溫棠是個很好的老師。
在她的帶領下,普佐已經可以獨立使用勺子了。
主要是這東西實在是沒什麼難度。
一歲小孩随便教教就都會了。
他要是再不會,估計是真的要被棠棠嫌棄了。
“學會了嗎?”
少女起身,松開了他的掌心。
與此同時,那抹馨香也逐漸遠去。
讓普佐的心頭有種怅然若失的感覺。
但他還是很快整理好了心緒,真誠道謝。
“嗯,謝謝你,溫棠。”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沒有任何目的與歧視地教授某樣東西。
那種被尊重、被平等對待的感覺,讓他心頭蕩起漣漪。
緊接着像是火山爆發般,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所能感受到的全部溫暖皆系于她一人。
也隻有她,才能真正地走進他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