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他從來沒睡過一次囫囵覺。
但大三之前,日子即便忙碌他也覺得快樂。直到父親跑路,債務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兼職的錢已經應對不了眼下的狀況了。
他本來用來分享日常的社交賬号開始公開接單,手機平闆上下滿了各種各樣的接單app。
大四那年,老段在操場上向他告白,他低着頭,心裡激不起一絲波瀾,直到老段向他介紹了一份給雜志畫插畫的工作,長期合作,報酬豐厚,沒有跑單的風險。
他再缺錢的時候也是個體面人,如果老段直接提出給他錢,他是不會接受的。也許是因為雪中送炭,加上他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居然也萌生了一點想要試一試的想法。
活動結束,他和董行書一起去院長辦公室。
“你講得那麼激情澎湃,聽得我都想要再念一次大學了。”謝玉承和他并肩走在綠蔭路上。
董行書單手插兜,扶了扶眼鏡道:“剛上大學的學生,他們哪裡會想那麼多,腦子裡除了談戀愛就是談戀愛。哪像你,大一的時候就滿腦子的賺錢。”
“那是我條件不好,如果有經濟實力,誰不想談戀愛?”謝玉承自嘲道。
蟬鳴聲聒噪,他們前面跑過去幾個抱着書的大學生,看樣子應該是去圖書館自習的。
“其實你可以保留學籍,等經濟寬裕了,還是可以繼續讀碩博。”董行書道。
謝玉承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讀美術是為了能賺錢,不繼續深造也是為了賺錢。他的學業是院長資助的,照理來說,如果他有點良心,就應該繼續在院長名下深造,搞搞學術寫寫書,最後成為一名傳統美術行列中冉冉升起的明星。
可他選擇了最市儈的一條路。
他有時候也會覺得對不起院長,但他沒辦法,債務壓得他喘不過氣,他做不到一門心思撲在學術上。也是因為了解他的家庭情況,院長當年在得知了他的想法後,也沒有再多加勸阻。
辦公室内,傅全撲在一大堆教學資料裡,老頭上了歲數,身形看上去越發矮小了。他是本學年才升任院長的,辦公室裡的校長銘牌剛剛更換下來。
“我說,這鍍金的院長銘牌确實好看哈。”董行書笑着走進去。
傅全擡起頭,“去去去,你小子越來越沒正形,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叫你少和楚深那家夥混在一起!”
董行書輕咳了聲,“院長,是我。”
傅全帶上老花鏡,“哦,是你啊,我說呢,你以前還是個好孩子,自從上班之後是越來越滑頭了。”
謝玉承淺笑了聲,“您老也不想想,行書的腦子要是不靈活一點,怎麼能這麼快當上總監?”
“玉承啊,你過來,幫我收拾收拾這些,我出去一趟。”傅全起身道。
學院的一些雜事本來不該由院長親自來做,可惜上一位助理剛剛離職,暫時還沒有合适的人來接管工作,謝玉承隻好每天抽空過來幫幫忙。
董行書把買來的禮物放進辦公室,“您去哪呢,我陪你去吧。”
“用不着,你倆就在這兒等這,幾分鐘。”
雖說心頭狐疑,但董行書沒有多問。
幾分鐘後,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在前面,神色恭敬地替傅全開門。
老頭子滿面紅光,興高采烈地走進來。
“來來來,玉承,别弄了,快來看看這是誰?”
男人身形出挑,西裝前帶着一枚北極星胸針,模樣生得好看。
謝玉承對他有點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沒能想起來。
“程總?”董行書率先道,緊趕慢趕地走上去握手。
謝玉承這才想起來,“學長來了?”
“你們倆記性倒是好,程善微,現在是美協的理事,學校聘他來做名譽教授。”傅全哈哈大笑,臉上布滿了得意的神情。
程善微也是他的得意門生,謝玉承剛入學就聽說過他的風雲事迹,比如說什麼在校期間創業成功,和朋友成立了一家工作室,現在已經是行内有名的大公司了。
董行書點頭恭維道:“當然記得,前不久還一起合作過。也是多虧了程總提點,要不然,我的上一個項目還不能完成地這麼順利。”
“董總監說這些就有些擡舉我了,主要是你的工作能力強,有機會的話我還希望能繼續和你們公司合作。”
“來來來,都坐都坐。”傅全道。
謝玉承端了茶水來,他今天也帶了一款北極星的項鍊,襯得脖頸又白又長。
“畢業這麼多年,玉承看上去比以前還要漂亮了。”
程善微接過他遞來的茶,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看向他的眼神顯得很奇怪,“聽說你和段焱快結婚了,婚事籌備地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