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久遠難尋,在寥寥數語中,曲河拼湊出過往尹或月的形象。
驕縱輕狂、天資聰穎、傲然不可一世,恣意妄為,目中無人,俨然便是另一個施明華。
曲河沉吟,隻覺這淺淡描述中的施明夷,與自己在宗門相識的尹或月無甚區别。
無論是身為皇子還是荊門山宗弟子,都是那般矜傲。
往事随風散去,曲河收回思緒,将尹或月贈予的儲物囊收起,拿出一顆丹藥送給施明言。
施明言甚是驚詫,忙擺手說其太過貴重,便欲拒絕。
他知曲河向來儉樸,心善不喜俗物,收到的諸多金銀賞賜也全都一點不留地托他去救濟窮苦百姓。
因此一開始便沒打算讓曲河備生辰禮。
然而一番推卻,曲河卻仍是堅持要予他。最終隻好道聲謝,将其收下。
到了晚間,施明言同施易安去參加生辰宴。曲河不喜湊熱鬧,便飲一杯酒相祝。
酒是不醉人的果酒,入口清甜爽口。
曲河第一次飲酒,嘗到這滋味不禁有些驚訝。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飲完酒,回房中打坐。
屏氣凝神,靜然内視,一晃一夜過去。
次日,敲門聲響。
曲河緩緩睜開眼,下榻打開房門。門外是面帶笑容、神清氣爽的施明言。
“生辰已過,再無理由偷懶,明言來找曲大哥習劍了。”
曲河眼睛微彎,颔首。兩人便又各自執劍,來到以往練劍處,一招一式認真練習。
練了一個時辰,停下休息。施明言接過内侍遞來的帕子,擦去臉上熱汗。
曲河收起劍,喘氣有些不均,用衣袖随便擦了擦臉上熱汗,走到擺放茶盞的桌前,手掌覆到茶杯上,五指抓着杯沿,擡高手臂,雙唇觸上虎口正對的杯沿,仰起頭,就這般疏放地大口地喝光了一杯溫茶。
施明言擦完汗,扭頭一看,便看到那揚起的脖頸,上下滾動的秀氣喉結,以及自下巴尖處滴落的一滴晶瑩汗珠。
身子不禁一頓,被汗水浸透濕潤的帕子就這樣貼着皮膚,忘了移開。被風一吹,多了幾分涼意。
待癡迷的視線被察覺,面前人放下茶盞,帶着幾分疑惑地扭過頭來,施明言眸光一閃,心虛地移開目光,慌忙地端起茶盞掩飾。
待一口溫茶下肚,冷靜些許,他滿不經心淡笑道:“昨日,皇兄來到生辰宴,沒見到曲大哥的身影,瞧着似乎很是失望。在宴上喝得酩酊大醉,被一路攙扶回去的。”
話落,他擡眸去看曲河的反應。
便見面前人眉頭微皺,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之色。但轉瞬,又變成他猜不透的複雜之色。
曲河肅然道:“太子殿下已不再随我習劍,與我再無什麼關系。”
他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顧修煉,但也知宮中龃龉龌龊之事衆多,關于儲君之争,更是暗潮湧動。
此言一出,不僅是跟施明華撇清關系,他更是想讓明言知道,他不可能會站在施明華那邊。
這樣一個輕浮驕縱之人做了帝位,實是百姓之厄,國運堪憂。
看着曲河眼中相信堅定的目光,施明言一愣。
飄忽不定的擔憂猜測盡數散去,提起的心又穩穩落回了胸膛。施明言露出了一個粲然笑容。
“我相信曲大哥。”
——
曲河一直隻指導施明言劍招,可随着時光的流逝,卻發覺他漸漸心不在焉了起來。
劍招動作出錯頻繁,漸漸跟不上他的動作。很多時候,他都能看到施明言神色黯然地垂眸發呆。
曲河以為他是練劍疲憊,一開始并未在意。
但逐漸,他便明晰地感受到施明言低落消沉的情緒。
似乎從前段時日開始,少年便總是頻頻如此。
曲河不知他遇到什麼煩心事,見其眉目陰沉,幾次想要開口勸解,卻是欲言又止。
一次,在施明言又犯了一個顯而易見的錯誤後,曲河深吸一口氣,雙唇微動,正欲詢問其煩惱。
對方卻先他一步開了口。
“曲大哥,我這幾日身子有些疲乏,想休息一段時日,可以嗎?”
看着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曲河豈有不應之理。沒有多問,曲河臉上劃過一絲擔憂之色,點頭應允。
無需再去指導施明言,曲河便自行練劍,而後再回自己房間打坐修煉。
幾日下來,雖甚少出門,但他竟再沒見到施明言一面。
偶爾聽到幾個内侍竊竊私語,提到西于國使者、長公主、宴會之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