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的意圖被明棠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對方手中卻有一張必勝的牌——那就是自己的師父。
現在還套近乎,管金鸾叫小鸾……這是跟師父的關系親近成什麼樣了?
而且還在順水推舟做人情。
難道以為讓師父罰的少一些,她們就會接受她了嗎?
湯敏敏輕聲歎了口氣。
“弟子金鸾,保管不嚴,緻法器乾坤鎖丢失。幸而尋到,故罰禁足七日,不得外出。”湯敏敏的聲音還是柔了下來。
從小到大,金鸾都是懂事的那個孩子,很少受到責罰。所以在罰她的時候,湯敏敏下意識地就于心不忍了。
金鸾低頭:“是。”
“塗山清越、顧重紫,禁足三日。”
清越張了張嘴,好像是想說些什麼,還是被金鸾扯住了袖子往後一拉,最後才沒有說成:“……是。”
“是,師父。”
顧重紫點點頭,将金鸾從地上扶了起來,慢吞吞地往金鸾的房子那邊走開了。
湯敏敏看着徒弟們的背影,心裡面頗有些不是滋味。
她在徒弟們年紀還不大的時候,就把她們接到鳳凰山莊上來養了。孩子們是什麼為人,世界上不會有比湯敏敏還清楚的。
先前鳳凰山莊也有過前來求泡碧玉泉眼的前輩修士。不論是金鸾還是清越,都對對方十分有禮,并不像此刻對明棠這般,好像要卯足了勁兒跟明棠作對。
……她總得找個時間跟孩子們說一說這件事。
在目送着三個小徒弟離開後,明棠輕輕帶了下湯敏敏的手:“敏敏?”
“诶。”
“外面冷。我們也回去吧。”明棠柔聲道,“方才敏敏那麼累…若是感上風寒可就不好了。”
湯敏敏轉過頭來,正好對上了明棠如水一般溫柔的眼眸。
隻片刻時間,就足以叫她淪陷。
湯敏敏點點頭,與明棠手牽着手,一路踩着厚重的積雪回到了房間。
…
金鸾回到自己的房間,反手輕輕關上了門。
她依舊披散着頭發——平常她總是喜歡将頭發在腦後挽一個發髻,再将發尾垂下的。
可是現在,金鸾的一頭青絲如同瀑布般落了下來,帶着一種淩亂的美感。
乾坤鎖一直被金鸾緊緊地握在掌心裡。
金鸾想着方才師父的臉色,輕聲歎了口氣。
可她這口氣還沒歎完,那乾坤鎖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從金鸾的手心中鑽出。
它飛到了她的腦後,自動将她的一頭青絲宛起、打結,就如同有什麼人溫柔地替她簪好頭發一樣。
金鸾一愣。
她的眼眶倏地變得通紅。
好像曾經也有這樣的一個人,看見她披頭散發像一個小瘋子的時候,會溫和地對她招招手,喚一句:“小鸾,過來。”
她還記得那人手指上因練劍而生出的繭子,還記得那個人眼角眉梢都漾着的笑意,還記得他總是身負長劍而立,宛若谪仙。
他已經離開她很久了,可他留下來的東西,卻還像他在時那般,保護着她。
“師兄……”
細小的哭聲被壓抑在房間裡,金鸾背靠着朱漆刷好的木門,緩緩地坐了下來。
雙臂用力抱着膝蓋,就好像此刻有人在抱着她一樣。
“大師兄,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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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但對于金鸾她們犯的事兒來說,湯敏敏這個處罰,就跟沒有一個樣。
其實金鸾倒是挺能理解湯敏敏的。
畢竟這麼一搞,在外人眼中或許就是湯敏敏教徒無方。她總要給客人一個交代的。
因此她并不怪師父。
隻是一想到那個客人是明棠,金鸾心裡就不是什麼滋味。
終于熬到了金鸾能出門的日子,奈何她剛一走出庭院,就看見清越火急火燎地朝她跑了過來,手上還抓着什麼東西。
“師姐……二師姐!!”
“什麼事,慌慌張張的?”知道自家師弟是個藏不住事的性格,想必一定是有什麼意外發生。金鸾問道。
清越将信紙塞進金鸾手中,一邊大喘氣一邊說道:“呼,呼,師姐,領秀派的劉掌門來信,說是要邀請師父及弟子下山一叙。”
“領秀派?”金鸾眉頭微微一皺。
“對,而且還說什麼希望我們參加論道會,說白了就是想各門派比試比試。”清越抹了把頭上的汗。
“師父知道此事嗎?”
“我不道啊,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與此同時,湯敏敏那裡。
“劉岫來的信?不去。”她人是挺溫柔的,可這不代表當年的事情她不記得。
曾經在天學殿外,劉岫對她說的那些話,到現在湯敏敏還記憶猶新。
在求學的那幾年,湯敏敏沒有什麼朋友,以至于現在離開天學殿了,她就更是把自己關在鳳凰山莊裡面,不問世事。
先前有什麼活動都不叫她,現在想找她來湊數?她才不去。
可一旁的明棠卻看見了信件。
“倒也可以一叙。”明棠笑着對湯敏敏說道,“世界如此之大,總不能将孩子們囿于一方天地之中。”
“……”湯敏敏抿住嘴唇。
她斷是個不能聽枕邊風的,明棠稍稍一說,她的内心就開始動搖。
湯敏敏想了想:“可我不想見到劉岫。”
“有我在。”明棠道,她的嘴邊漾出一抹笑意,“當年我能在天學殿外教訓他,現在,自然也可以。”
說這話的時候,明棠坐在桌邊喝茶。她穿着一襲白衣,衣袖上繡着大片的海棠花,恬靜而又美好。
恍惚間,讓湯敏敏想起了曾經。
“……好,”湯敏敏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撒嬌味道,“那明棠,你陪我一起。”
明棠沖她點了下頭,眼睛宛如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