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當不會,這個女人對她死心塌地,她隻是略微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湯敏敏就已經心疼得不行,諒她是絕對不敢做出替換劍招的事情的。
那……難不成,是湯敏敏并沒有習得完整的鳳鳴劍訣?商有琴還沒來得及教給她就死了?
真正的鳳鳴劍訣,莫非藏在先前她所看的,鳳凰山莊的藏經閣中?
裙下的業火鞭感受到明棠波動的情緒,它們又一次蠢蠢欲動,想要從明棠的裙子裡鑽出,硬是被明棠生生壓了下去。
明棠的呼吸變得粗重了許多。她死死地盯着湯敏敏的身影,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怨毒。
“完整的”鳳鳴劍訣結束,湯敏敏幹脆利落地收劍,站在明棠身前不遠的地方微微喘息着。
見明棠的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湯敏敏揚起嘴角,對明棠露出一個微笑來。
明棠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沒有對湯敏敏的笑容做出什麼反應。湯敏敏輕快地朝她這邊邁出兩步,輕聲喚道:“明棠?”
“嗯?”
明棠略微回神,正對上湯敏敏晶亮的眼眸。
她習慣性地對湯敏敏笑了下:“敏敏,多謝你。”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湯敏敏的額上早已起了一層薄汗,她拉住明棠,手指卻緊緊地攥住她的,“…你可都學會了?”
湯敏敏攥得緊緊,生怕明棠會抛下她一樣。
明棠被湯敏敏的動作弄得有些想笑,隻是面上不顯嘲弄,她點點頭:“都已記下。若我能僥幸從封笃的手下逃出,我……”
“你一定可以的。”湯敏敏急切地打斷了明棠的話語,“我會幫你,整個鳳凰山莊都會幫你。”
她眼中的感情濃烈又急切,眸子落在這樣的月光之下,顯得晶瑩剔透,宛若美玉。
微風輕輕蕩起她們的衣擺。
“說來慚愧,方才的鳳鳴劍訣,前六式我都已經參悟,唯有最後一式倦鳥知還始終不得要領。”湯敏敏扣住明棠的手指道,“許是我愚鈍,曾經東籬他很快就悟了出來,身為師父的我竟還……”
湯敏敏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微張着嘴,思索了片刻又很快笑道:“…無事,你先練,這幾日我會為你尋一把合适的劍。”
她似說錯了話,轉身欲離,卻被明棠一把拉住:“敏敏。”
月光之下,明棠雙眸之中盛着滿滿的溫柔:“近日心總惶恐,敏敏可否伴我身側,陪我習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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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月光之下的明棠揮舞着方才她教給她的鳳鳴劍訣,湯敏敏的心中有一股說不清楚的複雜感情。
她見過很多人的鳳鳴劍,可是,她們家的劍法似乎與别的門派很是不同,每一個人舞劍都會帶有每一個人的特點,并沒有完全一樣的路數。
也難怪師父當年會說領秀派的功法厚重,同鳳鳴劍訣相比,領秀派的确太過古樸。
看到明棠手中的樹枝,湯敏敏想了想,還是解開腰間的芒種劍,扔到了她的手裡。
“用這把劍吧。”湯敏敏沖她笑笑,“樹枝實在是太不趁你了。”
明棠也并未與湯敏敏推拒什麼,或許樹枝真的很不趁手,使得明棠直接拔出了手中的芒種劍。
先前在湯敏敏手中還算是留有餘地的芒種,在明棠手裡,一下子就變得氣勢逼人。
看着這身純白的背影在蘆葦蕩中,就着清冷如水的月光,湯敏敏好像一下子就看見了某個已經不在了的人。
當年,二師兄還在的時候,用的便是這把芒種劍。
湯敏敏想不明白,平日裡看着那麼不靠譜的二師兄,為何在拔劍的一刻就會變得相當淩厲,仿佛與芒種劍融為一體,人劍合一。
她向來最喜歡看二師兄舞劍,這把芒種劍,更是不知道看過摸過多少回。
再後來,當她去蒼山尋師門的屍骨時,沒有找到任何一個人的,卻隻在蒼山的山頂看到這把寒光凜凜的劍。
它就這樣插在山頭,劍穗随着山風飄蕩,劍身上染着不知是誰的血,卻沒有絲毫的彎折。
湯敏敏是沒有佩劍的,師門五人,她最終也隻尋得二師兄的芒種劍。
此後,她就将這把劍佩戴在身上,當成自己的劍來愛護着。
現在,看到月光之下白衣的明棠揮舞芒種劍,模糊之間,湯敏敏好像又一次看到了早已不在世上的那個人。
還有她那來不及道别的師門。
待到明棠将鳳鳴劍訣全部練習過一遍,她回過頭來,卻看到雙眼發紅的湯敏敏。
“…敏敏?”
明棠略有遲疑,她挽了個劍花,将芒種劍重新收入鞘,後朝湯敏敏走來。
湯敏敏笑着沖明棠點點頭,她是想說些什麼的,卻根本阻止不了眼淚的湧出。
湯敏敏碰了碰臉,卻隻摸到一手濕熱。
明棠不會理解這樣的感情的……她在她的面前哭,隻會給明棠帶來困擾。
湯敏敏明白這個道理,可是眼淚斷了線,撲簌簌地不停向下落。
湯敏敏啞聲道:“明棠,我……”
下一秒,她卻被明棠擁入懷中。
女子的雙臂有力地擁着她,仿佛她可以永遠成為她的依靠。
湯敏敏聞到了明棠身上幽遠的香氣。
是的,現在的她,再也不是獨自一人了,會有人一直陪着她了。
她有明棠……她再也不是一個人。
可是這樣的日子,湯敏敏等了好多年。
湯敏敏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決堤。
她回抱住明棠,哭聲啞在了嗓子眼兒裡,滾燙的眼淚卻早已浸濕明棠肩頭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