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淺晴挂斷電話後，找了一個新的筆記本，把路行雲寫的《淺雲山莊》全部謄抄一遍。她想着，這是她們的家。也許，她作為女主人，也可以寫點什麼。

她還把通訊錄和企鵝裡路行雲的名字給改了。晚點兒的時候，她收到了來自“路寶寶”的消息。

【準備睡覺，想你，晚安。】

【好哒，晚安，路寶寶。】

這個名字不錯，路行雲躺床上對着鐘淺晴發的消息傻笑，思索片刻，操作兩下，手機一扔，三秒入眠。

……

翌日，路行雲的大學學習生活算是正式開始了。

早八是微觀經濟學，教授在講台上激情四射，台下睡了将近一半，看來同學們放假玩的都很累。第一堂課的知識内容并不難，路行雲聽的也是眼皮子直打架。

大學的生活簡單、平淡，舍友間其樂融融，鐘淺晴也逐漸走出喪父的陰霾，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很快，路行雲迎來她本學期最期待的一門課——法醫學。

老師姓許，是個瘦高個兒，男，看上去四十來歲，兩鬓有些斑白。路行雲本來已經做好第一節課聽概論的準備，萬萬沒想到，許老師行事風格相當大膽，一堂課上到一半，吓走不少旁聽的同學。

“這有什麼……”許老師看見又有同學從後門出去了。“我們當年在某省海灘上發現的屍體，幾乎不成樣子。”

“這老師看着就有點不正常。”宮娣很小聲。

“我覺得可能比不上馮羽那個什麼司法精神病學的。”路行雲看着PPT上的“屍體”皺皺眉。“你說是不是精神科醫生給她們上課。”

“估計是，她會不會看咱們都像精神病。”

“那是你。”

“第三排那個紮小馬尾的女生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是許老師的聲音。

第三排紮小馬尾的，這是什麼形容……路行雲左看右看，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看看宮娣，她的舍友正捂着嘴，低頭憋笑，臉都憋紅了。

“您能再說一遍麼？”

老師不想為難她，重複了一遍問題。“最直觀且可以準确判斷死亡的方法是什麼？”

“看眼睛。”路行雲沒有絲毫猶豫。

“不對，是心跳。”

……

“呼吸，應該是呼吸。”

……

“心跳會驟停，不代表就死了，可能是體溫。”

……

班裡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許老師等班裡安靜下來後，才微笑着公布答案。

“眼睛。”

路行雲沖着老師嘴角一提，她沒有預習，可能是看的科學叢書太多了，她就是知道。

“這位同學先别坐。我先解釋一下，瞳孔散大，對光反射消失，其他各種反射也消失，是人死亡的重大特征之一。有些人出現假死現象，但是瞳孔并未放大，也許就還有救。”

老師解釋完，再次目光深邃看向路行雲。“除了眼睛，人類在生物學死亡後會出現哪些現象？”

這怎麼知道。路行雲摸了摸後腦勺，眉頭微蹙。她心裡有些難過，鐘強去世時的樣子閃現在她的腦海裡。“蒼白……對不起，我不清楚。”

她說不出口。

“好，坐下吧。”許老師憑借敏銳的刑偵經驗看出路行雲表情不對勁兒。這孩子是不是見過非正常死亡，一般醫院裡自然死亡是先宣告腦死亡，蒼白……不至于。

“這個問題留到下周，下堂課咱們講死亡時間的判斷。大家回去可以先預習一下，有需要的可以過來拷課件。”

“很有意思。”宮娣出了教室不知道從哪變出一袋鴨脖子，邊走邊開始啃。

“你還吃得下去啊。”路行雲其實有點反胃。

“這才哪到哪？師姐說咱們司法鑒定中心地下一層，才是最刺激的地方。”

“嗯，我也聽說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給對象打電話。”

“啧啧，宿舍見。”

路行雲并沒有給鐘淺晴打電話，這堂課的内容她沒法和她分享，因為她自己都受不了。

鐘強去世的模樣，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

同樣揮之不去的還有那天鐘淺晴嚎啕大哭的樣子，十七年，她從未見過妹妹痛苦成那樣。

她越想越心疼，越想越憤懑。

是誰……到底是誰……害的鐘淺晴失去父親。

這個時候手機亮了，是她的太陽，消息來得很及時。

【路寶寶在幹嘛呀？我放學啦。】

路行雲眼眶一熱，更加心疼，十七歲的女孩失去父親，還要學會樂觀面對生活。想到這裡，她内心酸楚，很不是滋味。

【我也剛下課，想你。】

鐘淺晴：【等我回家咱們打電話，現在媽媽在開車，不方便。】

路行雲：【嗯嗯，沒關系，等你寫完作業。】

鐘淺晴：【補拍的時間定了，我看情況下個月中旬去找你，我和媽媽說的是找你補數學，她說這個學費好貴，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行雲：【你要這麼說，那必須給你補兩節數學課了。】

鐘淺晴：【不要啊！我是找你……的。】

路行雲：【請把省略号的内容打出來，不能省略。】

鐘淺晴：【哈哈哈哈哈哈，我不。】

路行雲：【說嘛說嘛，女朋友最好啦。】

鐘淺晴：【你說點好聽的，我考慮考慮。】

路行雲：【我愛你。】

鐘淺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帶上來就放大的。】

路行雲：【我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愛你，最愛你，天天愛你，日日月月年年都愛你。】

鐘淺晴：【啊哈哈哈哈，我是去找你親親抱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