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話似曾相識，她的耳廓泛起一層紅暈，手搭在路行雲的肩膀上，頭埋進對方脖子裡。

路行雲看着懷裡嬌羞的“泥猴子”，笑笑，走進尚未消散的水氣氤氲中……

……

兩個小時後。

“怎麼不早說？啊，第一次和張導吃飯就讓人家等。”

“早說晚說有區别麼？”鐘淺晴一臉委屈倒着小碎步跟在路行雲的身後，“還好了，遲到十分鐘。我得卸妝，導演又不用。”

“那也不好，快點兒，快點兒。”

“快不了，你走慢點兒嘛！”她走不了太快，但對方好像沒有等她的意思。于是，她越走越慢，最後幹脆停在了原地。這招她從小就用，百試不爽。

嗯？人呢？路行雲回頭，她的女朋友不太高興得站在不遠處。鐘淺晴這是一點偶像包袱沒有啊，就不怕……她看看周圍，哦，沒别人。

她快步走到她身邊，“好，慢點兒就慢點兒。對不起。”

“嗯。”鐘淺晴負氣地點點頭。她真的很累，她忽然就理解路行雲籃球決賽後的感覺了。累了一天還要被折騰，這澡洗的，心髒病差點犯了。

“到了，就是這裡。”她深吐一口氣，調整了下狀态，示意服務員敲門。

“诶呀，可是來了。”張揚親自到門口相迎。包間不大，坐四個人正好。男主見人來了，也站起來笑臉相迎。

“抱歉，我們來晚了。小行，這是張揚導演，那位是第二部的男主……”鐘淺晴站在他們中間介紹着，“這是我的姐姐，路行雲。”

“張導好。”路行雲伸出右手與張揚半握了一下。

“路行雲。哈哈，好名字。人生之路如行雲流水，自然不受約束。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他們的期望很簡單，希望你一輩子快快樂樂的。”

“沒錯。”路行雲點頭。不愧是能拍出《源》的導演，文學水平是高。“您一下就看懂了我名字的意思，實屬第一人。厲害。”

“哈哈，嘴真甜啊，比你妹妹強。”

“啊？什麼嘛？”鐘淺晴斜着眼睛看了張揚一眼。這人，怎麼踩一捧一呢。

“我說錯了嘛，好了，快坐、快坐。”

随後，張揚問明路行雲有沒有忌口後點了菜。路行雲本以為鐘淺晴和男主晚上吃的少，這頓飯她大概率會吃不飽。結果，恰恰相反。

很快，菜上齊了，全是硬菜。涼拌沙蔥、手把肉、羊肚包肉、羊肉燒賣、鐵闆羊頭肉，還有一大壺奶茶。這幾乎全是路行雲愛吃的菜，她喜歡草原，對羊肉也有着很深的熱愛。不得不說，張揚導演可太會點了。

“夠嗎？”張揚看向兩位主演。

“差不多吧。”鐘淺晴現在饑腸辘辘的，隻想趕緊吃上一口。她擡起頭，抿着嘴向張揚眨眨眼。

“啊，哈哈，吃吃吃，動筷子。咱們幾個就别客氣了，小路吃啊，不夠我再點。”

“謝謝張導。”路行雲才不會客氣，當然要先吃手把肉啦。一會兒涼了，肉該膩了。她不着急不着慌地夾起一根肋條，好香。等她準備再夾第二根的時候，沒有了。

呃。這時她才意識到這頓飯吃的十分的安靜。

餐桌旁，兩位主演認真地啃着菜碟裡的骨頭，眼睛散發着綠光，吃的同時還瞄着桌子上的其它菜。骨頭吐出來的那一刻，盤子裡已經有了新的菜品。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也沒空說話。

“小路别見怪，都是被我折磨的。”

“啊？”

“我會時不時的餓他們一天，不讓他們吃早飯和午飯。如此一來，高強度的拍攝節奏和奔跑需求，會讓他們感到非常得饑餓。早收工，早吃晚飯。”

“是為了拍攝效果嗎？”路行雲放下手中的筷子。她第一次見鐘淺晴在外人面前吃飯這個樣子——不顧形象的大快朵頤。

“對。我希望饑餓和疲憊可以勾起他們對生的欲望，這種欲望是演不出來的。”

“理解。讓他們的狀态回到最原始的狀态，嗯……”路行雲歪了歪腦袋，重新組織了下語言，“如同大自然裡的食肉動物，不奔跑不拼命就會餓死。”

“對！”張揚聽完路行雲的話眼睛亮了，“你看過第一部吧？”

“看過，很精彩，我喜歡您的這部電影。”

“哈哈，謝謝。他們的敵人是AI，AI擁有超強的大腦和高度發達的科技。未來人類呢？他們生活在叢林裡，他們的優勢是什麼？他們要靠什麼才能打敗AI？你猜猜看。”

路行雲看過劇本，但她知道張導想聊的是劇本字面上沒有表達出來的内容。“人有情感、有心，還有進化後的原始本能。AI到底是機器，它的所有行為是數字化的。它判斷事務、做出決定、執行命令都是公式化的結果，是數字語言行為。人不是，人更善變，不可測。另外……”

“另外什麼？”

“怎麼說呢。舉個例子，如果我徒手和一頭老虎站在一起，那麼活下來的大概率是老虎。這個時候，智商是沒有用的。當老虎像城市螞蟻般普遍，我們将束手無策。換到AI世界，也一樣。”

張揚面帶微笑地看着路行雲，他的嘴角弧度越拉越大，目光由激動變為贊賞，最後變為欣喜，他仿佛找到了志趣相投的夥伴。

“導演，能加份奶渣餅麼？”男主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沒吃飽，但是羊肉燒賣已經沒了。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他看着幾近空盤了的菜肴，做了一次吞咽動作。

“哦，加。”張揚拿起菜單又加了兩道菜，血腸拼盤和奶渣餅，然後繼續和路行雲暢談電影劇情。聊到最後，他表達了對兩位主演的感謝。

“他們很辛苦。”他看向兩位吃的有點發懵的演員，“饑餓與疲憊會影響人的情緒。他們越急躁，越抱怨，效果會越好。淺晴他們是優秀的演員，在工作态度和情緒控制方面足夠的專業。我的手段有點殘忍，但是效果不錯。”

路行雲表示認可，一行有一行的難。可她心疼壞了，鐘淺晴每吃一口羊肉，她的心都如同被紮了一下。

她有點自責。剛才一起洗澡的時候，她發現對方背部、腿部有不同程度的傷痕。鐘淺晴對此表現得很輕松，路行雲便也沒有在意。現在，她将外傷與飯桌的上的談話内容聯系到一起，内心感到酸澀。鐘淺晴這個月是怎麼過來的啊。

路行雲看着眼前新上的菜肴，頓感索然無味。

“小淺。”她扭頭看向似乎還想吃點什麼的鐘淺晴，聲音溫柔平和。

“啊？唔——”

“嘴上有韭菜花。” 她拿起紙巾，輕輕地給她擦了擦嘴，“不着急，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