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出來了，這是邢小方的聲音。
但是，她要确認。
“請問，您找誰？” 路行雲不打算背着鐘淺晴接這個電話，她趿拉着拖鞋走到床的另一側，同時，将通話音量調小。
“上學期末，咱們一起在食堂吃了酸菜魚。”
“嗯？”她坐在床邊拉起鐘淺晴的手，對方的手心竟然有點濕。她輕輕握了握，面帶微笑地看着她，繼續聽電話。
“還有蔥爆羊肉和牛肉湯，後來米飯不夠你還去加了兩碗。”
“哦，是您啊，抱歉沒聽出來，有事嗎？”
“哈哈。看來身邊有人，不好意思了半夜給你打電話，在S市？”
“是的，的确是有點晚了。”
“哈哈。長話短說，從這個學期開始，我是你的老師，負責你的作業。以後，我會用這個号碼和你聯系。”
“明白。”
“另外，請于10月7日前，将S市XXX商場第六層的平面模型給到我，郵件地址……記住，不許找關系塞煙，隻能用常規手段。”
……看來以後是要被外派了……第六層的平面模型……簡單又詭異的作業要求。她在心裡暗自吐槽了一番，用輕松的語氣回答了兩個字“收到”，挂了電話。
此時，她的女朋友鐘淺晴正盤腿坐在床上，臉上寫滿了問号，額頭間飄過四個大字“匪夷所思”。
“幹嘛這麼看我？”路行雲笑出聲。
“明白？收到？”她歪歪腦袋，眉頭微蹙，“你這是在搞什麼莫名其妙的事情？”
“哈哈，老師和我說課外實踐的事。”
“現在？淩晨兩點多聊課外實踐？”
“看上去是的。”路行雲将手機塞進鐘淺晴的手裡，語氣平和，“你自己看，第一個就是老師的手機号。你可以打回去替我報複一下，這大半夜的讓不讓人睡覺了。”
“我才不打呢。”
路行雲對邢小方也是無語，他是她換号後通知的幾個重要人物之一。隻是，她沒想到對方會在大半夜給她打電話。這要擱以前，靜音，她還真接不着了。“早知道不給老師這個新号了。”
“别，畢竟是學校的事情。要緊嗎？如果需要回學校就回去，我沒關系。”鐘淺晴見路行雲一臉無辜，爬進她的懷裡窩着，整了整她的睡袍領子，“雖然我覺得你們老師是有點大病。”
“不是你覺得，是我也覺得。”
“哈哈哈，我能說，你不能說。那是你的老師，要尊師重道。”
“嘶……”路行雲笑着看向一本正經的她，“學會教育姐姐了？”
“我說的不對麼？”
“對。”她望着對方幹淨清澈的眼底，内心不再平靜。她收緊胳膊，吻了吻她的額頭。“明天你幾點去片場？”
“下午啊，兩點多吧。”
“那行，來得及。”
“什麼意——唔——”
……
翌日中午。
窗外陽光明媚，微風飄落葉。十月初，S市這座國際化大都市漸漸有了秋的樣子。某酒店房間内，空調溫度剛剛好，地上散落着兩個空盒子，兩件睡袍。床上，兩個女人蓋着被子睡得四仰八叉。
作業……路行雲醒了……她不是很着急作業的事情，這個事情在她看來很簡單。她知道，邢小方要的平面模型不是商場入口處輕易可見的導覽圖，而是精确到平米的CAD模型圖。
CAD是一種繪圖工具軟件，可以用來幫助設計人員繪制二維平面圖。該類軟件廣泛應用于土木建築，工程制圖和機械制造等領域。路知遠作為一名工程師，以前會使用這類軟件進行二維機械設計。随着時代的發展，現在的他已經改用SolidWorks（三維建模設計軟件）。
小時候，路行雲會坐在她爸爸的身邊看他畫圖，但她并沒有學會如何使用。沒學會不重要，這并不是她需要掌握的技能。她需要掌握的技能是——如何以現有身份拿到商場的CAD模型圖。
這是一個簡單的作業，不過，一切隻是開始。
倒是不着急，她看着懷裡安睡的女孩想着心中的事，下午先去溜達溜達，正好要給小淺買生日禮物。
冷戰的這一個多月，路行雲曾萬念俱灰，她沒想分手，卻也沒想繼續，所以在生日禮物的選擇上猶猶豫豫。畢竟，關系不同，送的東西也就不同。
“嗯——”鐘淺晴醒了，又長又翹的睫毛在顫抖，沒睜開眼睛。她習慣性地往路行雲的懷裡蹭了蹭，聲音懶洋洋的。“你醒了？”
“嗯，睡吧，還能再睡會兒。”
“不想睡了，但想再抱會兒。”她吸了吸鼻子，好聞。一年365天，零頭是她們見面的時間。如果路行雲以後出國……她埋了埋腦袋，不敢想了，更不想睡過去。
“怎麼了？”
“……”說不說呢，眼睛周圍有點酸。
“寶貝？”
“這個月我想了很多，本想等生日再和你說的。可是，我又覺得生日應該開開心心的……”
“出國的事嗎？”路行雲見她拐彎抹角的，心中猜出個大概，“這事不着急，以後再說吧。”
“你去吧。”
“啊？”
“出國留學于你而言是好事，我不應該反對。我不想這個事一直卡在咱們兩個中間，如鲠在喉一樣。”
“可你會不開心對嗎？”
“是的。我會不開心，我想辦法克服。你也會幫我的，不是麼？”
“是。幫你也是幫我自己，見不到你，我也不開心。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的事很難兩全。”
路行雲輕輕歎口氣，很多事上，她不願意傷害人而追尋兩全。最終，她卻要傷害那個愛她的人，讓她不開心。
“所以你去吧，再說了，我也不是天天在劇組，以後可以出國找你玩。我想，我們盡早将這件事确定下來，可以盡早适應将來的離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