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後的B市，氣溫漸漸回暖，沉睡了一個冬天的太陽似乎想早點釋放積攢已久的能量，姿态和煦而明朗。藍天白雲，西北風轉東南風，雖是二月，卻有了春的迹象。

“你别防我！”鐘淺晴一隻手推着路行雲，另一隻手拍着籃球，表情認真，動作略顯笨拙，“欸呀呀……”說話間，球不受控的溜到了一邊。

“哈哈，還不如我媽呢。”

周末天氣晴好，路知遠和王雪出門串親戚拜晚年去了，陳孑在公司加班，她們二人在整個假期裡難得有獨處的時間，所以便找了借口留在家裡過二人世界。

此時，她們正在院子裡打籃球。籃球架是路行雲去年在網上訂購的，被路知遠和王雪安置在了房子的一側。

當時，她的父母收到籃球架後不僅不反對，反而很高興，并且在她回家之前将本不平整的地面用塑膠重新鋪了一遍，還畫了線。據路知遠說，他和王雪偶爾也會趁周末的時候在這個小籃球場裡打打球，增進一下夫妻感情。

“幹媽會打籃球？”鐘淺晴站在原地沒動，“球丢了不負責撿”是路行雲賦予她的特權。還挺累，她小口倒着氣，心裡盤算着一會兒怎麼繞過路行雲上籃。

“她會一點點，也是為了陪我爸。”

“哎，做女人真難。又要上班、又要做飯，還要陪對象打籃球。三頭六臂不說，還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嘶……我不是女人嗎？”路行雲撿球回來，出手，“唰”，球應聲入網。

“老進球有什麼意思啊？”

“哈哈哈，老不進有意思？”

沒意思，籃球這項運動就挺沒意思的，但打籃球的女人挺有意思的。鐘淺晴抿着嘴想笑，她不想回答對方的問題，她可不想惹姐姐不高興，而且是她說要陪她打籃球的。

路行雲今天抱着籃球邀請她時，看向她的眼神明亮得像夜空中閃耀的星星。當她同意她的邀請時，對方的笑容，她永遠忘不了——明朗燦爛、幹淨純粹得像個五六歲的小孩子。

不僅如此，在兩個人打球的這二三十分鐘裡，路行雲的臉上一直挂着那孩子般的笑容。能看出來，她很開心。能和女朋友一起做喜歡的事，是她心中最開心的事。

“想什麼呢？接球，打球可不能走神，會被搶走的。”路行雲将球傳給她，嘻嘻哈哈的來到她面前，伸出手要防守，“當然，出于人文關懷，我會手下留情的。”

“讓開。”鐘淺晴做出投籃動作。

“嘻嘻，你過了我再投嘛。”

“行。”她眉頭微蹙，左繞右繞就是過不了對方，最後急眼了，踩了路行雲一腳，趁機上籃，球沒進。

“哈哈哈。”路行雲并不惱，樂呵呵地撿了球，跑回來又将球傳給了鐘淺晴。

同樣的場景一直在重複，鐘淺晴偶爾能投進一個，但大部分時間裡，都是路行雲在撿球。

“歇會兒。”路行雲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鐘淺晴，拉着她坐到籃球場旁的長凳上。她見對方雙頰微紅，額頭冒着細汗，用紙巾溫柔地給她擦了擦，“寶貝辛苦，謝謝你陪我打球。”

鐘淺晴眨了眨眼，喝了一小口水。“以後隻要你想打，我随時陪你。”說完，她靠在路行雲的肩膀上若有所思。這個以後還能有多久呢？路行雲明年就會出國，她們隻剩三個這樣的假期了。

她輕歎一口氣，對方留學的事實如同慢性疾病在她心中時不時的發作。她選擇支持她，但也為可預見的離别感到難過。哎，珍惜眼前吧，她将水瓶擰緊放到一邊，摟着路行雲的胳膊，閉上雙眼休息。

“寶貝？”

她輕輕“嗯”了一聲。

“過兩天就要開學了，投資的事情你還沒給我答案呢。”

“現在想聽？”

“你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隻是不知道怎麼和你說。”

鐘淺晴說的是實話，因為她沒有在路行雲給的關于C市房子“賣”與“不賣”的題裡做選擇。事實上，不單單是這件事，她在做任何選擇之前都會考慮選項本身的合理性。所以，她有自己的答案。

“直說，我不會和你生氣。”

鐘淺晴坐起身，牽起路行雲的手，面對面直視她，笑着說：“小行，我的答案與房子沒關系，而是不要投資。”

“啊？”這話讓路行雲感到意外。

“你問我同不同意賣C市房子的前提是要用這筆錢去投資，但我覺得這前提本身就有問題。你現在不應該投資。”

“為什麼？”

“我告訴你為什麼。”鐘淺晴望着那雙不解的眼睛，微笑道，“我對投資這件事本身并不反對，而且我很喜歡你提的‘窗口快消咖啡’的概念。但是，你有時間嗎？”

“……”路行雲皺了皺眉。

“寶貝，我來幫你梳理下你未來一年多的生活。上課、考CPA、寫論文、實習、考雅思、申請海外大學的研究生，這是我看得見的生活。我看不見的，比如：蹦迪、聚會、學院活動等等。等這些事情忙完，你就要出國了，你确定你有時間做與投資相關的工作嗎？你看我媽媽，開了新公司後幾乎天天見不到人，忙到腳不着地，我不認為你有精力做這件事。”

“……”好像是。

“不高興了？沒關系，我隻是給你提個建議。如果你非要投資，那我同意賣掉C市的房子。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同意不是建立在投資這件事上的，而是因為我是你的女朋友，我愛你，所以願意支持你。”

“……”想哭。

“你好好想想，我——诶——”這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四周很安靜，鐘淺晴能聽見對方強有力的心跳。

“小淺。”路行雲又拉開距離，張了張嘴，話沒說出口。她的眼眶紅了，并且掉下了一滴眼淚。

路行雲深知人的欲望是無限的，這欲望并不隻是關于金錢。她渴望事業上的成功，渴望創造人生價值。但是，渴望帶給她動力的同時也會讓她選擇铤而走險，從而冒進。她作為那個頭腦發熱、勇往直前的人，身在其中很難察覺到冒進帶來的危險。顯然，她需要旁觀者替她踩一腳刹車，而這個人恰恰就是鐘淺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