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小行，你還打算來公司實習嗎？”這回說話的是路知遠，“來的話，我給你換個車間。”

“嗯嗯。”路行雲喝了口酒，“我正要和您說呢。我是這麼打算的，還是每天早上和您一起去上班，但是下午我就得回家，我還有三門CPA考試科目要複習。”

“那沒問題。你隻要做完經理交給你的工作，幾點走都行。”

“行，我快，您知道的。”

路知遠笑着點點頭。他了解女兒的工作能力，路行雲做事專注度極高，工作效率自然也高。這種高專注度和她常年從事競技體育不無關系。

“這孩子一小時能做完别人三個小時的工作，很不錯。”這是車間會計經理給路知遠的反饋。他知道對方的誇獎略帶恭維色彩，但是作為路行雲的爸爸，他依然為此感到得意。

“嚯，評價這麼高呢。”飯桌上，路知遠毫不吝啬的轉述公司各部門經理對路行雲的誇獎，王雪聽後和陳孑相視一笑。

“我最近研究的課題與工作效率多少有點關系。按你說的，和其他人相比，小行在單位時間内創造的價值更高。如果将公司看作一個小國家，有自己的貨币，貨币反映同等時間内勞動創造的價值，那高效率國家的貨币價值就高，購買力會更強。”

“對，沒錯，經濟學教授講過彙率的誕生。”這是路行雲喜歡的話題，“科技水平越高的國家，生産效率就高，這就是為什麼英鎊那麼值錢！因為他們率先發起了工業革命，提高了勞動生産率！”

“喲喲喲，一提到科學就激動。”王雪笑着看她，“大人了，冷靜點兒。”

“嘿嘿。”

“閨女，你說的沒問題。但科學技術隻是内部因素，貿易順逆差這種外部因素也會影響彙率。而且，内部因素也有很多種，你看你受過好的教育，做起事得心應手，節約了溝通成本，勞動效率就會提高。這說明什麼？”

“教育也是重要的決定因素之一。”說話的是鐘淺晴，她雖然不搞學術，但她聽明白了。“而且我覺得教育決定很多事，如果說經濟是上層建築的基礎，那麼教育應該也是。如果沒有好的教育，就沒有好的、足夠多的奠基人，那麼建築就會不穩，會有坍塌的危險。”

此話一出，餐廳忽然安靜了。

路行雲張着嘴驚訝地看着鐘淺晴，另外三人和她的表情一樣，尤其是王雪。王雪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她不僅驚訝，眼睛裡還散發着贊賞的光芒。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鐘淺晴聳着眉毛，嘟着嘴不明所以。

“你還能繼續說說嗎？”王雪饒有興緻地看向她，鼓勵她接着說下去。

“嗯。幹媽，我是這麼認為的。教育影響的領域太多了，嗯……不止是勞動生産，比如：人文意識。良好的人文意識會創造好的社會環境，也有助于經濟發展……心情好，工作效率當然就高了。”20歲的鐘淺晴一邊打着手勢，一邊表達觀點，“……總之，好的教育環境與經濟發展相輔相成，會成為一個良性循環。我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你們、你們聽聽就行。”

所有人都看着她不說話，這讓鐘淺晴越說越沒底氣。她是家裡最小的一個，也沒做過學術研究，她怕言語冒失，虛妄，會顯得自大。

但她沒想到，短暫的沉默後，在座的其他四人齊刷刷地給她鼓了鼓掌。事實上，他們聽得都很認真。

“這是家裡，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想法、肯思考，會表達是好事。”王雪欣慰地笑了笑，“你的話雖不全面，但我知道你在盡力表達了。我認可你的觀點，這與學術無關。”

啊，被王教授認可了。鐘淺晴抿了一小口酒，暗藏喜悅。

“小淺，你很優秀，你讓我們感到自豪。”王雪說完這話，路知遠也高興得頻頻點頭，提着酒杯和鐘淺晴碰了碰。

“謝謝幹媽、幹爸。”

嘻嘻，以後小淺就是路家兒媳婦了，你們會更自豪的。沒人和路行雲碰杯，她自己默默地喝了一口，開心極了。

“你偷着樂什麼呢？”觥籌交錯間，鐘淺晴見路行雲一個人洋洋自得地吃菜喝酒，心裡覺得好笑，就好像長輩們剛才誇的人是她一樣。

“他們誇你我高興。”

“多高興？”

路行雲沒說話，她示意對方低頭，然後……她做了一個手勢，鐘淺晴瞬間臉紅。

嘶……這個路行雲真的是一言難盡，壞勁兒說來就來。什麼場合，做這麼流氓的手勢。

“啊——”鐘淺晴氣不過直接踩了她一腳，疼得她叫出了聲音。見三位長輩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慌忙解釋，“抱歉、抱歉，咬着自己了。”

“慢點兒吃，姐姐。”鐘淺晴待三位長輩聊别的去了，面不改色的關心路行雲，隻是心裡仍不解氣，桌下又踹了她一腳，“很疼嗎？”

“……”

“疼的都說不出來話了呀。”

“……”

“嚼兩顆花椒粒就不疼了。”鐘淺晴給她夾了幾粒，笑着看她給嚼了。

麻了，這女人真是惹不得，飯局後半程路行雲沒再敢造次，她老老實實的吃完飯，然後刷了碗。回到房間後，她還給鐘淺晴做了一次路式大保健。

“哎，我這輩子是遭你手裡了。”她坐在地上和鐘淺晴一起撸狗。初一翻着肚皮躺在地闆上好不自在。

“不幸福嗎？”

“幸福，謝謝你讓我懂得了什麼叫痛并快樂着。”

得了便宜還賣乖，鐘淺晴挑了挑眉毛。“沒關系呀，你要是不喜歡就算了，我去讓别人痛一痛。”

“什麼？”

“你不是怕疼嗎？”她調皮地看着她，“肯定有人不怕。”

“誰啊？”

“好多呢。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去公司……喜歡我的人……”

“繼續說呀，寶貝。”

鐘淺晴不敢說下去了。她擡着眼皮看路行雲，呼吸急促，有點緊張。

一秒後，初一聽見個不同尋常的喘息聲，它“騰”的一下站起來，沖着路行雲狂叫。路行雲沒有表情地看了它一眼，它不得已退後了兩步，小聲“嗚嗚”。

“讓它出去，寶貝。”路行雲的聲音很溫柔，但是不容置喙。

鐘淺晴做了一次吞咽動作，打開門，将初一哄了出去。此時，她的心髒正朝四面八方瘋狂地跳動。

炎炎夏日，天氣最容易變臉。晴朗的夜空轉瞬即逝，烏雲壓境，暴風雨說來就來。

害怕、渴望、緊張、刺激。

沒有反應的時間，沒有意外。

門關上的瞬間，電閃雷鳴，疾風驟雨從天而降，讓人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