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名面試者是一位女性，看着比路行雲大不了兩歲。她在外面等了很久，進來時，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對不起，久等了。”路行雲先說了抱歉。她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來的，比規定好的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
“沒事的，小行總。”面試者見路行雲的态度和善，面色緩和許多。“不過，我可以提個建議麼？”
“你說。”
“我個人認為面試應該先來後到，這樣才公平，您說呢？不然的話……”
路行雲見對方欲言又止，笑道：“沒關系，你可以直說。”
“打擊我們這種守時員工的積極性。”
“嗯，有道理。”
“而且也耽誤了我的工作。我本想第一個面試完，趕緊回去工作的。”
路行雲眨了眨眼睛，笑着表示認可對方的說法。“你說的沒問題，但我不完全認同。”
“不完全認同？”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有一次，我坐飛機回學校，那天是暴雨，很多航班延誤了。我的航班是在晚上，那會兒已經不下雨了。航班所屬的航空公司有兩架延誤飛機在等待飛行指示，這兩趟航班的計劃起飛時間都是下午。所以你猜，我的航班是排隊等候還是按時起飛了？”
“……”
“我想你已經猜到答案了。我的那趟航班是先于延誤航班起飛的。道理也簡單，如果我的航班排在延誤的航班後面飛，那麼本來隻有兩架航班延誤的事實會變成三架，影響客戶滿意度的基數就會變大，不是麼？”
“……”
“生活中，買多了的蘋果不去吃最新鮮的那顆，而是吃快爛的，這何嘗不是一種對價值的浪費呢？有人會說扔掉爛蘋果不浪費嗎？當然浪費。但是本來值五元的新鮮蘋果，到第二天就四元了，吃的時候可能是三元，我想你應該明白，這是一個簡單的成本分攤問題。有的事不是越早行動就越好，而是應該越準确才越好。恕我直言，守時不止是對遲到而言的，在特定情況下，早到同樣是一種不守時的行為，同樣會打亂雙方的工作節奏。當然，這是我的個人見解，如果給你造成不便了，我感到抱歉。”
面試的人始終保持沉默。
路行雲給她時間消化了一下，然後就讓她出去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是發自内心的，也許這位面試的人并不認同她的觀點，倒也沒關系。隻是，她的助理必須和她有同樣的工作習慣，這樣他們才能同頻，才能保證工作效率。
晚上，路行雲回的鐘淺晴的家。基于網絡視頻平台的快速發展，去年深星傳媒從投資的電視劇項目上嘗到了甜頭，所以今年陳孑更忙了，比鐘淺晴在B市的時間還少，常駐S市和H市。
“媽媽可能會在S市買房子。”鐘淺晴剛剛把路行雲給她的牛皮袋放進保險櫃。 “她說她隻能買法拍房，不過也無所謂。”
“啊？你要移民S市啊？”路行雲正在擺弄玩具，她聽見鐘淺晴蹦蹦跳跳的聲音，趕忙一屁股坐回到沙發上，伸出雙手将對方收入懷中。
“哈哈哈，當然不會啦。買房子是為了有個落腳點，也是為了投資。你也知道南方商業發達，很多投資人都住在S市。”
“不舉家搬遷就行。”
“啧。”
“怎麼了？”
“明明人都不在國内，還管我住哪……還那就行……我行給誰看？”
“對不起，我的錯、我的錯。”
路行雲的認錯态度讓鐘淺晴沒有一點脾氣。她負氣般地捏了捏對方的臉，問道：“今天面試結果如何？選出助理沒有？”
“诶？你不說我都忘了。”路行雲将鐘淺晴抱到一邊，從随身的包裡拿出兩份簡曆，遞到對方面前。“實在是難以抉擇，請老婆大人過目。這兩人……”她簡單地給鐘淺晴叙述了面試經過。
“嗯……按常理，你會選擇校友啊。”鐘淺晴舉起其中一份簡曆，“自己人，值得信任。為什麼猶豫了？”
“因為另一個也很優秀啊，估計再有個兩年，她的CPA就拿下來了。”
“那你不怕她跳槽去事務所啊？”
“我覺得不會。如果成為了我的助理，她的發展會比進事務所好，以後至少是子公司财務總監級别的。等我入主了公司，那她就是财務一把手。她去事務所幹嘛？聽說那個地方起早貪黑的加班。”
“也是。”
“所以我很猶豫。你說，我該選誰？”
“方、唐。”鐘淺晴拿起另一份簡曆，念出了上面的名字。“名字好甜，不如就選她。”
“啊？”路行雲張了張嘴，想笑，是不是有點草率了。
“哈哈哈，不是啦。”鐘淺晴盤腿坐好，表情認真，“方唐是财經大學會計專業出身，未來會通過CPA考試，這說明她在财會領域更加專業。我認為你的助理得先專再廣。”
路行雲眨眨眼，示意對方繼續。
“簡曆顯示方唐雖不是本地人，但從大學起就一直留在B市。你的校友并不是，就這點來講，方唐要比他更了解B市的經濟環境和政策。而且，她的人脈資源都是學财會的，這也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還有麼？”
“還有，我認為你已經招了足夠多的校友了，應該放一個校友外的人在關鍵崗位，平衡人事關系。”
“制衡。”路行雲笑着鼓了鼓掌，“老婆說的全在理。”
鐘淺晴“嘿嘿”了兩聲，輕輕點了一下路行雲的腦門子。“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早就想到了，隻是想考驗我。讨厭，嘴上誇我可以獨當一面，卻總是把我當小孩子。”
“才沒有。”
“沒有？”
“咱們的想法确實差不多，但助理是一個親近的人，我要慎重，所以需要有人幫我肯定，給我一個确信的答案。我就想，這個人是你就最好不過了。”
鐘淺晴“哦”了一聲，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一頭紮進路行雲的懷裡。她望着玩具櫃旁的四層夢想屋，内心世界飄起了很多粉紅色的泡泡。
隻是，浪漫的泡泡飄了沒幾秒就破了。她眯起眼睛，看向身邊的路行雲。
“小行。”
“啊？”
“我的娃娃為什麼在夢想屋書房的桌子上？”